命运观念是有魅力的,这并不是因为它取消了我们的责任感,而是因为它让未来看起来是注定好了的。就好像自己的子孙已然在未来等待,自己现在虽仍是一个刚入学的研究生却好像已拿到了博士学位,总而言之,仿佛世界的命运已然确定好了。
命运是一种宏大的叙事,当下看来似乎毫无意义的选择或事件,从未来的观点来看,会有深远的意义。就其本性而言,命运是事后之见。它指向未来,却只有回望才可得知。一对恋人甚至会在第一次美妙的约会后说:“我们是注定在一起的。”但这是否是真的,还是只是一个笑话,要在几年后才会明了。我们盲目地行动,但我们行动时总是会回望过去、放眼未来,置身于使我们的行动富有意义的叙事当中。
我们大多数人为自己的成就感到骄傲。那么,相信命运会使这些成就大打折扣吗?骄傲促使我们否认命运,认为一切都完全在自己的控制之下。“一个人要为自己负责,”早年的萨特如是说道。他后来整个一生都这样主张,只是加上了一个小小的限制条件,“一个人总是要为造就自己的那些事物负责。” 但是,即便是萨特也会承认环境的影响,即一个人的“事实性”“处境”的作用。比如过去,就一直是事实性的一个例子。它已经过去了,已然确定,完全不可挽回了。
一个人没法选择自己何时何地出生在怎样的环境里。但是,在给定的处境中,一个人可以且必须做出选择,无论是决定接受或反抗这一处境,还是对其袖手旁观,否定它,或者视而不见——当然,这些都无法实际上改变事实。或许问题在于,对于未来,对于虽不为人知却已然确定的未来,能想出同样的分析吗?
实际上,从存在论的角度看,人们可以坚持认为,这没什么可设想到的差别。若一个人知道未来,那这个人就不会去做选择,而只是照着剧本演出。既然我们不知道也无法知道未来,这样思考又有什么意义呢?尽管如此,我发现很难不去相信命运。我认为,在我们不因抽象冲动而分心,或智识上没有被追求存在论立场正确的同伴压力逼迫时,我们总会诉诸命运。在面对疾病或自然灾祸时,我们总会抱怨说“它非发生不可。”从商业破产到无家可归,所有的灾难都可以自然地诉诸命运:“他自找的。”我们期望事情以某种确定的方式“运行”。
这可能是我们多少过于安全的生长环境的残余,我们的父母向我们许诺,保护我们,照顾我们,并且确保每一件事妥妥帖帖,在我们受到伤害时抚慰我们,在我们失败时用现成的理由作找借口安慰我们。在我们因自己的错误而遭受苦难时,他们会随即回应说“我早就说过了”,在我们成功时,他们在赞美之时会添加一句“我早就知道你行的。”
未来似乎早就为我们安排好了,在某种程度上也已经确定了。我们于是期望一个理性的宇宙,而且我们从来就无法忘掉这个期望。我们全都感觉到了命运,至少在坏事发生在我们身上时会这么想。我们禁不住会问“为什么是我”,好像宇宙欠我们一个答案似的。其经典来源是康德的第三个二律背反:“正题:世界上存在着自由。反题:世界上不存在自由,只有自然因。
但是,哪怕是严格的进化论阐释者,他们只以突变、自然选择等作为依据,也要根据“看不见的手”来说明突现模式。必然性观念与目的论或目的性观念关系密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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