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没见过杜鹃花?这花最常见了……”好友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我不觉脸红了,禁不住冲着她喊,“不,我见过杜鹃花,而且是杜鹃花的海!”
我的确见过红彤彤的涌向天边的杜鹃花的海洋,是在梦中。我又想起了那一个遗忘已久的承诺。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教我们语文的是一个年轻的女教师。有一次,课本上出现了“杜鹃花”,她便兴奋起来:“杜鹃花也叫映山红,我们那儿就有许多映山红。有一回我路过一片山野,那儿满山满山的映山红,红彤彤的,好美好美……”她讲这话的时候,神采飞扬,完全陶醉在甜美的记忆中。我们被她吸引住了。从她的眼睛里,我们分明看到了风吹过山野,在阳光下跳跃的映山红。我想,刚刚绽放的映山红,可比得上她甜甜的微笑?当映山红被太阳照得闪闪烁烁的时候,可像她的大眼睛那样明亮?
“我一定带你们去看那满山的映山红。”她许下了承诺。
像这样,她喜欢在课堂上讲书本上没有的内容。我们喜欢极了,觉得她讲的一切和她一样的美丽。她关爱着我们中的每一个,她组织我们搞各种活动。她教我们唱英文歌曲;她把我们围成一个圈圈,她坐在圈子里给我们讲故事;她用轻柔的声音,深沉的调子给我们讲《白雪公主》,讲《丑小鸭),讲《花仙子》……她也讲她自己的故事。她说,她在山里教书的时候,有一次病了,孩子们都到宿舍里探望她。小屋被挤满了,孩子们有的捧来了鸡蛋,有的拎来了红薯,还有一个小男孩,从衣兜里掏出一把炒花生,放在她的手里,说:“老师快点好,我们想老师……”
听着听着,我想起了山,想起山里的杜鹃花,盼望着美丽的杜鹃花的诺言的实现。
许多年过去了,我告别了村庄里那不起眼的小学校,也告别了她。在那几年里,她没有实现她的诺言。我始终没有见过杜鹃花。也许我见过,却不知道那是杜鹃花;也许我在书上或电视上看到过,却没有在意。但在我的心里丝毫不怪她,因为她使我在梦中见到了世间最美的杜鹃花。我眼前常常浮现出这样一幅图画:一座山,山上开满了杜鹃花;一座小屋,一群孩子,一个老师。老师抚摸着一个小男孩的头,笑得很美很美。小屋因为有了窗外彩霞一般的红和屋子里的一切,便不再简陋。而显得格外堂皇……
也许老师对她的学生许下这个承诺,实在是一个错误,因为她毕竟没有去实现。但是,就是这个错误,引起我无限的遐想,使我的心情格外的美好—它是一个美丽的错误。
其实,许多事物的美,就在于它根本不存在或者它是一个谜。它的美,全因为一颗心的真和善,因为每一颗纯真善良的心里都深藏着美的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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