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对冬的感觉除了纷飞的大雪、厚厚的冰块、呼啸的寒风外,还有那袅袅炊烟、通红的火焰以及火焰旁萦绕着的故事,快乐了岁月,温暖了记忆。
每当夕阳即将落下,牛羊归圈、鸡儿静卧在树枝之时,母亲忙着做一大家人吃的晚饭。每次盛饭时,除了父亲在外工作,爷爷奶奶母亲,加上我们姐弟5人,8个大小碗依次排开,围了大半个锅台。母亲盛饭,我们几个端碗和菜盘。一家人围着一张大桌子说着、吃着、聊着听到和见到的乡间事。至今我还记得饭桌前爷爷让我们猜的谜语:太阳西边升东边落(道光), 一斗谷子九升米(康熙),骑着龙头搬龙角(乾隆),得病只有一剂药(顺治)。
陪我们度过儿时光阴的是饭后爷爷讲的故事,这些故事来源于爷爷听戏的结果。爷爷记性好,听过不忘。爷爷虽然没进过学堂,却也认识几个字,了解上下五千年的历史;爷爷没学过表演,却能把故事讲得绘声绘色、形象逼真。爷爷讲故事的模样至今刻在我脑海里。讲到热闹处,他老人家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脸上的皱纹都带着笑,嘴角的两缕胡须翘起来,手脚并用,情不自禁地表演故事中人的动作和言行,惹得我们大笑。爷爷讲过的故事就是古戏里常唱的,如三侠五义、隋唐演义、三国水浒等。讲程咬金栽的树怎么也数不清是多少棵;讲罗成算卦阳寿多少年;讲陈世美如何攀龙附凤甩掉秦香莲的……爷爷最爱讲他当兵几年的事。我问爷爷你打仗时怕不怕?他说:“不怕!打日本时,队伍里大家一条心,一起战斗。”一次战斗中,坚持到最后的爷爷真勇敢,还救过伤员呢。爷爷总说一辈子没做坏事,敌人的枪子不会落在自己头上。讲得精彩处,我们屏住呼吸,安静地听着、想象着:战争的激烈、不停地厮杀、血流满地、悲惨的死去。这时候,爷爷陷入沉思:他习惯性地拿起旱烟袋,装上烟丝,划一根火柴点燃,大口大口地抽着,还时不时地用手摁了下烟嘴、添些烟丝,继续吸烟。我们都明白,他老人家在回忆当时的战争,缅怀死去的战友。
儿时的我们,最先听唱大鼓、弦子书、快板戏。农闲时节,村里来了两三个说书唱戏的人。村民们轮流管吃饭,或者对粮食让唱戏人在固定一家吃饭。每当晚饭后,大家汇聚在打谷场上,自觉围成一个圆。盯着说书人,一边打着剪板,一边放声高唱。声音时快时慢、时高时低。有时,清唱两声或白话几句。真佩服说书人,在没有话筒、没有音响的情况下,一唱就是几个小时,散场时已是大半夜。回家路上,还在议论戏中的情节,随时哼上几句。
一个村子唱了半月,然后再转移到邻村。我、邻居姐姐、邻家奶奶及村里几个爱听戏的人也会跟着去听戏。晚上听了半夜戏。邻家姐姐因为不能按时起床,被她爸爸大声叫着、骂着,才揉着涩涩的双眼,慢吞吞地去地里干活。邻家奶奶是最喜欢听戏、看热闹而又记不住故事情节、不懂戏里唱的是哪个朝代的故事,常常被我们几个嘲笑,仍然乐呵呵地陪我们一起按时走向邻村的戏场。
记得第一次有唱大戏的,邻家姐姐载我骑车去十多里的村庄听古装戏。唱戏人站在搭好的高台上,穿着不同身份的戏装和象征着自己身份的帽子和靴子,脸上涂满油彩,曹操的白,包拯的黑,关羽的红……,比小戏好看多了。
小时候看电影是黑白片。很奇怪,一束光投射在一张方形白布上,怎么就出现人像呢。然后有了彩色片更觉神奇。 记得第一次看李连杰主演的彩色武打片是《少林寺》。每一个武打场面,每一次对打对决都成了男孩子模仿的对象。电影放映后,就连几岁的小孩子也会“哈,哈,哈”喊上几声,出拳对打。
那时,听说哪村放电影,几个人一商量,从没想过害怕,就会跑到四五里远的路程看电影。那场面比在电影院壮观,人挨人,人挤人。前几排搬个小凳子坐下,后面的站着,再往后就站在土堆上、凳子上,有人爬上树,坐在树杈上向下看。有的人想后来居前,总想钻进人群,跑到最前面看个清楚。侧着身、勾着头往人缝隙里钻。前面人不同意,因此而吵起来。惹得周围人一边劝架,一边看电影。碰到愣头青不听劝,电影也不看了,两伙人拉到空旷处打起来。总会有一方以失败告终。嘴里扬言:一定要在下次看电影时再来决一高下。
电影一结束,黑乎乎的,没了灯光,人们一下子处在黑暗里。此时,唯一的亮光就是手电筒。许多人打开手电筒,一束束光照着回家的路。此时的人们没了秩序,四面八方发散开来。喊叫声此起彼伏,呼朋引伴回家。转眼,我却看不到姐姐了,急得大声叫着。但姐姐没听到我的声音。吓得我哭起来。幸亏姐姐及时回来找到我。不然,真的不知道怎么回家。现在想起来那黑压压的人多场面,还有点后怕呢。
儿时,生活很艰苦,思想也简单。有的是大片的光阴可以享受,有的是饱满的精力可以奔跑,追逐着皓洁的月光听戏、看电影,哪怕跑丢了鞋子,哪怕迷路差点回不了家。心仍是轻松和快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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