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染绿了旷野,树林忙着做插画,野花赶着绣彩图,外公躬耕陇亩,犁笔翻下菜地,播一首春韭的抒情诗,撒一章黄豆的论文,再种一部枝蔓横爬的红蕃薯的长篇小说……
幼时的我便总跟在外公身后,看他播种、浇水、锄草、施肥,我跟着他学会了为蔬菜捉虫子,因为外公的蔬菜从来不喷农药。
每当红日初升,外公便会去菜地浇水,我便一蹦一跳地跟着。外公提水的情景我至今记忆犹新。他用瘦瘪的手使劲握住水桶上的圈环,然后跪在井沿上,弯腰探身下去提水,他的胳膊颤抖着,手背上青筋毕露。他颤巍巍地将水桶提到菜地里,整个人向右歪斜成45度。他喘着气笑着示意我和他一起去浇水。每天培土保墒,没几日,菜苗便出土了;不多久,就可以采摘了。
外公舒心的笑容漫过脸上的沟壑,融进那片菜地。执杖耘耔,外公的晚年是幸福的,我的童年是五彩的。外公教导我以劳动为荣;劳动让我明白人生的真谛:只要有辛苦的付出,便会有丰收的馈赠!
初夏时间,外公的菜地便是一片姹紫嫣红了。飒沓的是白色的菜花,醉人的是绿色的芹菜,悦目的是红色的番茄,如梦的是紫色的茄子。我们欢天喜地地收割芹菜,采摘茄子,剥煮黄豆,储藏番茄,忙得不亦乐乎。
更有乐趣的是将富余的蔬菜拿到镇上去卖,为外公换取油盐酱醋茶的开支。我想象着外公高兴地数着一张张钞票,享受着劳动的果实,心里乐开了花。
可是理想和现实总是背道而驰,等待着看彼此的笑话。日头已经升得很高,熙熙攘攘的菜市场上,别的菜贩子摊位上人头攒动,我和外公的菜堆却无人问津。我好奇地走到别的摊位处查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他们的芹菜绿油油、水灵灵的,可我家的芹菜又细又瘦,淡绿色中微微泛出鹅黄。他们的番茄又大又圆,红艳欲滴,而我家的番茄大小不一,红得不透,卖相不好。
我懊恼地问外公:“您说,这菜同样是地里长出来的,我们那么辛苦种出来。为什么就没有菜贩子的长得漂亮呢?”外公一脸不屑,略带轻蔑地说:“你不懂,他们啊是加了绿色素和催红素,不健康的。我们的菜虽然卖相不好,但是绝对吃得安心。虽然钱很重要,但是人的健康更加重要,我才不会做亏心生意……”
听了外公的一席话,我幡然醒悟:外公只问耕耘,不喷农药,为的就是不亏自己的良心啊!
蓦地,在我的眼里,那自然的橙红与纯粹的淡绿变成了天底下最美的颜色——它不仅浸透了外公辛勤的汗水,而且保持了一位老农朴实的本色,也就是最淳朴的劳动的颜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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