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大的夜晚,雨水从天空泻下来。绿桑又那么突然地在我的梦中出现了。它的身姿一如往昔般高大挺拔,茂密的枝叶缓缓舒展,露出蓬勃生机。枝叶末端,雨露倒悬,晶莹透亮。突然,一道闪电横空劈来,绿桑在雷声中轰然躺地。露水应声滑落,宛如泪珠。我吓得从被窝里坐起,冷汗湿了一身。
关于这棵绿桑的故事,得从我小时候说起……
那时的我还没有学业的烦恼,日子轻松舒适。夏日里我总喜欢躲在桑树之下乘凉,扇着芭蕉扇与蝉对语;或是三五个伙伴一起踢打桑树,于是调皮的桑葚纷落如雨,砸到我们扬起的小脸上,满嘴满脸的紫色甜蜜;有时玩得高兴起来,在枝杈间拉个粗绳,便成了我们简易的秋千,实在玩腻了再换成树下跳格子……彼时岁月静好,绿桑送我无限惬意。后来,学习负担加重。作业疲惫时,踱步绿桑身下,它总能给我浮躁的心灵以无声的慰藉。绿桑成了我烦闷心田上的常青树,抚我灵魂,赐我生机。
只是一切并没有这样美好下去。一天晚学归来,我发现绿桑不见了踪影。我着急地询问奶奶。她却不紧不慢地答道:“前几天就卖了啊。”什么!我怎么不知道?“卖的时候你还不是一个人关在房间里上网,怎么也该听见嘛!我想也不是多大点儿事,就没同你说。”奶奶的平静刺激到了我,我心中的失落无以名状。它怎么就这样消失了呢?我甚至没来得及与它告别!我天天注意的绿桑,那天我怎么就没看它一眼呢?
回忆至此,不禁怅然。多想伸手去再牵一次绿桑的枝条,再触碰一次它柔嫩的绒毛。然而,窗外雷雨交错,原本绿桑生长的地方早巳化作一片浑浊的水凼。雨水重重地砸在我的手背上,我怔了怔——我的绿桑终究是回不来了!
是什么让我失去了它呢?是我一次偶然的错过吗?不,恐怕更多是种冥冥中的必然。附近的树一直在不断减少,已经鲜有人关注一棵树的死亡。我不是也很久没有关注这棵绿桑了吗?如若不是这株绿桑给了我如此美好的回忆,又在这样一个奇妙的雨夜将这些心灵深处的记忆唤醒,我是不是也会像路人一样对这片绿的消失冷漠地视作平常?整天疲于在学习与娱乐间挤时间,我已多久没静下心来关注自然了?又有多少人如我一般“忙”得忘了周围的风景,更遑论去追念美的幻灭?想着这些,我不禁无限怅惘起来。
仍是风大的夜晚,我再次沉入睡梦,化身一只幻蝶,飞入记忆里的绿桑枝桠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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