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居室在城市的一隅。朝西的窗户正对着一条入城的马路。这使得我有机会不用出门,便可以看到城市入口处的风景。
每当闲来无事的时候,我喜欢端坐在窗前,看南来北往的车辆在画面中穿梭,看如织的人流在路的尽头出现或消失,体会着马路白天的生动和夜晚的安宁。
这条由北而南的马路因为要进入城区,所以每天的风景既那么相似,又分外不同。清晨,是车辆进城的高峰。装水果、装蔬菜、装畜禽、装海鲜的车辆纷踏而至,鼎沸的机器声、人声让刚刚醒来的城市有点应接不暇;而午后,出城的车流则明显增多。车上装的也大多是工厂里的产品——冰箱、空调、彩电、洗衣机、衣物、各种生活日用品……这种换血似的流通,催化了城市的繁荣,也让城市多了几分平常朴素生活的饱满。
这是一个正在发展中的城市。经这条路进出城区的,有奔驰、宝马、劳斯莱斯、林肯等名车,也有桑塔纳、夏历、长城皮卡,甚至偶尔还穿行些经过改装的农用拖拉机和三轮摩的。行色匆匆的人流中有老板、经理、上班一族、小贩、教师、学生,还有进城务工的农民。各种面孔,各种装扮穿行在马路中,让马路有一种既真切又虚幻、既迷人又惑人,既有序又杂乱的色调。这种色调一年四季流泄、重叠,陈旧又鲜活,隆重也浮躁。令人兴奋,又有点让人迷茫。不时击打你的心弦,让你欲爱不能,欲恨也无从谈起。
我喜欢在早上看马路。晨曦初醒,树叶还挂着小水晶,天边有水雾缭绕,一辆辆车昂首挺胸破雾而来,俨然一字长蛇阵,威风八面;我也喜欢在午时看马路。艳阳高照,一朵朵阳伞如风荷清举,人和车在荷叶下穿梭,好似鱼戏莲间,生动而写意;我还喜欢在黄昏时看马路。一轮夕阳远照,数抹金光挥洒,车与人如鸟倦归,不经意间,装饰了千家万户的团圆。而当夜晚来临的时候,马路则显得格外安祥。没有霓虹,也没有喧嚣,三三两两的行人路边漫步,有自在的风相伴,有蛐蛐的歌声呼应,悠闲、惬意,还带些乡野的质朴。偶尔一两块亮着灯的店面招牌,隐隐约约,总能让人想起“杏帘招客饮,在望有山庄”之类的诗句。
这就是我窗外的风景。一条入城的马路,没有太多的装饰,不知从何处来,也无需知道穿过了这个城市,它又朝何处而去。我每天能听见的,是这条马路给我娓娓道来的故事;能看见的,是这方窄小的世界里每天都有景致让人平静、舒服。在远离山水和自然的地方,能有这么一份生动的风景供人欣赏,其实也是一种难得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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