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疾病随蚊虫一道高发,我也不幸中招。许因夏日炎热情绪焦躁,坐于病房总听得病患与医生不免拌嘴,为了纯乎件小事,互相却似赌上身家的博弈般步步紧逼不退,将本就拥挤的医院变得更为旋绕喧闹渲染如菜场,酒精的蒸发毫无阴凉,反而为患者投诉的理由,一时间竟人人自危,如履薄冰。
这天独自来医院轻车熟路,病房做好,便见一年轻护士端着盛放碘酒注射器的药盘推门而进,面孔颇生,想必新手。
母亲叮嘱寻经验老道的护士,未待措辞,冰冷的胶皮管便缚住手腕,青色盘虬的血管凸出。她试着按压后涂上碘酒,我不禁闭眼静待,半分钟后左右仍未觉痛,不禁诧然睁眼,正巧一针没入,疼痛侵袭感官。本以为噩梦到此为止,却不想管内没有回血。强逞镇定的护士俏脸上闪过抹羞赧,声若蚊蚋:“要不换只手扎吧……”
我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任她敷上棉球去了病床另端。有了失败的经历,再想挑战便难成功,她执输液针头的手微颤,神色不免有些慌乱,但还是按部就班地完成了束腕涂碘酒的流程,时间却比上次长上许多。
又一阵尖锐的疼痛随针头没入了右手背。我紧闭双眼,为自己捏了把汗。暗道这次可能将成,未成想护士的手再次颤抖起来,竟再也扎不进那血管了。
她捏着针头在手臂内左冲右突,似有千万芒刺在背,也似有无数虫蚁在其中翻滚啮咬。我因疼痛而蜷起身,攥紧了被单以抵御这难熬的一刻,本已见希望,但下一秒她又将针头放弃般抽了出来,蝉于叶间嘶吼长鸣,见我阴晴不定的脸色,护士的额前早已淌下汗珠,眼睛似蒙上层迷惘的薄雾,充满了彷徨忧惧,她的手紧攥住衣服下摆,贝齿近乎将嘴唇咬出血来。
“不要紧,再来过。”我鬼使神差般地劝道。姑娘有些不敢置信地看了我一眼,随即在我的微笑中感激地颔首,再度平复哽咽的呼吸,执起针头。
痛苦并未随次数多而降低,反而更是变本加厉,我的拳非但无法握紧,青筋也条条绽出。她全神贯注地看着血管,终拿捏准力度,一针见血。
殷红的血出现的软管里,我如释重负地笑望着她,姑娘噙着的泪终于落下,冲刷了迷惘,盈盈动荡着喜悦与感激。我这才发现这是双那么明亮美丽如星辰的眼睛,像是人永生难忘的风景。蝉声渐歇。
在医患矛盾层出的医院一角,却是这般融洽平和。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想是文明的力量铸就了这番吧,文明是人生路上一道最美的风景,它像花朵般氤氲着芳馨,盛开在你我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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