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清明节前后,家乡各个村子的上空就会弥漫着一种独特的咸咸的蛋香味。我回到久别的家乡,闻到这种熟悉的气味,总会眯起眼睛,深深地吸一口气,贪婪地让这种咸香深入五脏六腑。在这个时候,仿佛全身的记忆细胞就会活跃起来……
读小学时,每当赶上清明前后,就有一些奶奶阿婆拿着塑料桶、脸盆到我们学校教室里来接童子尿,她们对着男孩子们一脸憨厚而又腼腆地笑着说:“尿撒在桶里,等会儿给你们吃糖。”于是教室后面五颜六色的桶啊、盆啊一字排开……有的男孩子调皮,故意到厕所里去撒,不曾想在厕所门口早已有另外一些奶奶阿婆拿着桶守着呢,他们只好乖乖就范。
每天放学时,这些接满了童子尿的桶就被她们乐呵呵地拎回去。家里必定已经煮好了青壳的、白壳的鸭蛋,蛋壳被轻微地敲出了一些裂纹,然后就把蛋放在童子尿里开始煮了。灶也是临时在室外架起来的,不加锅盖,腾腾的火焰舔着大铁锅底,不一会儿锅里就吱吱地冒出了气泡,一股尿的臊味就先飘出来了。起先,火要旺些,尿在锅里翻腾着,慢慢地,臊味消失了,代之而来的是一股独特的咸咸的蛋香味。烧到一半,还要将蛋倒腾一遍,把下面的翻上来,上面的放下去,以免咸淡不匀。等到尿快干时,火小一些,就煨着,直到蛋被烤得稍微有些干,甚至贴着锅底有一点点黄黄的焦掉的锅巴。
这时就是村里男女老少最高兴的时候了:老人们烫一壶酒,拿上几个蛋,边呷酒,边吃蛋,不亦快哉;小孩子们此时也被允许多吃两个,因为长辈说清尿蛋不伤食;女主人拿着蛋分给邻居吃,大家一起在家门口边吃边谈笑,品评着蛋的咸淡、清香……
清尿蛋,它的做法,也许不科学、不卫生,甚至带着点愚昧的意味,但它已成为家乡的一种习俗,深入到家乡人生活的骨髓中。
每次闻到那熟悉的蛋香味,我就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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