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窗外仍是灰蒙蒙的暗。一探手,几丝冷风溜进窗来,我打了个激灵,睡意顿减。
凌晨四点。黄山。光明顶。
我闭上眼,最后享受了几秒被窝里的温暖气息,一咬牙,爬下了床。
经过旅馆大厅,不时看见有人抱着棉被往外赶,神色匆匆的样子,颇为令人不解。但厅门一开,我很快便明白了这个中道理。
冰冷,透彻骨髓的冰冷,藉由寒风,从领口、袖口、还有裤脚,袭遍全身。谁又能想到,时值盛夏,在这海拔一千八百多米的高峰之上,在这太阳热量最薄弱的时刻,竟会有个如此极寒之所在呢?我愣了愣,回头。
抱上被子再次踏临门口时,不禁有些犹豫,室内外如此强烈的温差,竟使人有种天堂地狱一门相隔的感觉。但时间不容许我多徘徊,最后,还是一咬牙,蜗牛一样蜷起身子,莽莽撞撞地闯进了寒风的掌心。
刚一出门,便立刻傻了眼:附近的山头上,早已黑压压满是人,挨挨挤挤的。忙拣了处人少的往里钻。一进人群,寒风的力量便已卸了七八分,再加上身材的优势,让我得以顺利地见缝插针。但这人群竟似土层,愈往里,便愈夯实牢固,挤到中间一层,竟再也前进不得半步。此时优势转为劣势,我的视线叫前人挡了,急得上窜下跳。
只好抬头望天,此刻云海浓厚如前,日出时间将近,相信不少人的心都提了起来。仔细想来,霞光点染了云海的瑰丽,却也时时可能撕裂云海的神秘,正如云海遮挡了日出的光芒,却也增加了日出的分量一样——好一对相生相克的伴侣啊!
正自思索间,一道金光穿透了层云叠嶂,我灵机一动,攀上了旁边的围栏,视野顿时开阔起来:只见那云霞含着千峰万岭,变换着橙色的光华,有如一朵绽放天边的玫瑰,点染得群山俱羞,纷纷唤来薄雾遮挡自己伟岸的身影,引得人群骚动,惊呼声与快门声骤响一片。然而,突然间风势一变,流云动转,如千军万马驰过众人头顶,一时间遮天蔽日,光华不再。
失落像一阵大雾,蒙上心头。人群中爆发出一片唏嘘声,不少人意兴阑珊而去,我也萌生退意。毕竟血肉之躯,攀久了难免疲惫,更何况要一边手拿相机,一边忍受寒风的鞭打。但仍旧是一咬牙,我留下来,因为和大多数人一样,我坚信太阳有出来的那一刻。
果不其然,不消片刻,风卷云动,雾霭骤散,重出的旭日,叱咤着豪迈,挥洒着温柔,交织着光与火的诗篇,似要将整个天际燃烧,又似一曲血色交响,拨人心弦。不知过了多久,日出的光芒方才化为点点涟漪散去。在场的每个人眼里都是亮亮的,心里也是。
事后翻阅当时所拍照片,自然无法和专业摄影相比,但都是难得的纪念——不单纪念大自然的壮美,也是对自己坚持的赞美!起床的坚持,出门的坚持,攀栏摄影的坚持,从头到尾自始至终的坚持。
沿途下山,不时听到有人抱怨,说错过了日出。每每此时,总有一股自豪袭上心头。其实人生也是一路旅途,走过路过,几度迷失,几度退却,但有一种叫坚持的东西,会让你不再错过。坚信太阳会有出来的那一刻,你,就能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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