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林花谢了春红”的凄美,唐代诗人徐铉发问:“绿树成阴后,群芳稍歇时。谁将新濯锦,挂向最长枝”?最好的答案应该是李绅的诗句,“蔷薇繁艳满城阴,烂熳开红次第深。”走在小城的大街小巷里,阵阵幽香迎面而来。蔷薇花开了,开在立夏刚刚到来的季节。每年初夏,最让小城人难以忘怀的就是这素雅清香的蔷薇花,花儿层层叠叠绚丽多姿,是小城人百看不厌的一道靓丽风景,它的幽幽芳香时时随风送在小城人初夏的记忆里。让我们居住的小县城美得只剩下满城的芬芳与繁华。
平日里我最不愿意路过天桥路与十泉路交汇处的路口。这里车流量最大,在十字路口等红灯时间最长。每次经过这里没有十分钟八分钟的时间,是过不了这个路口的。但立夏节气一过,有事没事我都喜欢到这里转一转。县医院与卫生局栅栏墙上的蔷薇花相互辉映。这里的蔷薇花,组成一堵高数米连绵百余米的绿色墙壁。蔷薇花们修长的枝干碧绿的叶子伸展着、相拥着,花儿一朵挨着一朵,一串接着一串,一簇又一簇,一团又一团。粉的恬静,紫的妖冶,红的奔放。远远近近,好不炫目。
花朵虽不大,但每束有十数枝,每枝十几朵,层层叠叠,密密匝匝,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挨着、挤着、偎着、搂着,勾肩搭背,竞相鼓出蕾儿,绽出瓣儿,将袅袅香气款款送到路上,逗乐行人。正应了老杜的一句诗,“繁枝容易纷纷落,嫩蕊商量细细开”。这铺天盖地开着的蔷薇花,与枝干、翠叶和谐地交织着,似一首无声的诗,像一幅立体的画。路过这儿的人再也没有了往日等红灯的烦躁,原来盼望绿灯快快亮起来,现在却企盼红灯时间长一些,再长一些,让这姹紫嫣红的花留在眼底,让这醉人的香涤透自己的肺腑,让这迷人的画永存心中。
蔷薇花盛开的季节,我更喜欢到小城那曲深幽静的老街小巷里,走一走看一看。这里的蔷薇花似“大隐隐于市”的名士,墙角边、廊亭旁、院门前,一株、数株相互缠绕,花色各异,簇生梢头,形态万千。深院里的蔷薇也耐不住寂寞似地从墙头探出笑颜,蔓延生长,爬满房屋。微风轻轻一吹,“香云落衣袂,一月留余香”,仿佛远处那渺茫歌声似的香气,就溢满街巷,让人流连忘返。一次,流连在小街,廊子边一株稀有的盛开着鹅黄颜色的蔷薇花吸引住了我,刚想凑上前细细观赏。
“爷爷,不要摘花!”奶声奶气的童音让我一惊。转身一看,一个四五岁的女童正扯着我的衣襟。我一乐,“爷爷想采一朵花放到瓶子里看,好不好?”“不好,我奶奶说摘花丑过驴。”我越发想逗逗她,“爷爷老了不怕丑。”“我妈妈说小朋友不喜欢和摘花的人玩,爷爷你摘花,我不和你玩了。”小女孩不依不饶。“那爷爷喜欢,家里又没有花,想亲一亲花儿怎么办?”“妈妈教给我一首诗,我背给你听一听,爷爷记住了,心里就有花儿。”这小大人般的语气让我心头一震。“‘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水精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爷爷记住了吗?”“记住了,记住了。这诗真好。”“我姥爷说写诗的人太小气,只想着自己家‘一院香’”。“爷爷一定不再摘花了,让这花儿满街香。”“爷爷你等着,我喊小朋友来和你玩。”小女孩一蹦一跳,像一只翩翩飞舞在花丛中的蝴蝶,舞进了远处的一丛蔷薇花中……
小女孩的一番话,让我眼前一亮,感觉到小城人的情愫与胸怀。如今的小城不仅仅是楼高了,路宽了,树绿了,水清了,天蓝了。小城人的心也同这蔷薇花般艳丽多彩。宋代李廷忠这样形容蔷薇花的品性:“玉女翠帷薰,香粉开妆面。不是占春迟,羞被群花见。纤手折柔枝,绛雪飞千片。”是的,从迎春花绽放第一朵金黄的小花开始,各种花儿都赶趟儿似的争奇斗艳。蔷薇花却不急不忙,在默默地发芽引蔓长叶,不知不觉中爬满了墙壁,布满了廊亭。当春花落红百花凋零之时,在墙角、在院落,在整个春天里撑起片片绿荫并不为人注意的蔷薇花,这才“不摇香已乱,无风花自飞。”,默默地绽放着自己的美丽与芬芳。
小城人就与同这姗姗来迟却开得隆重又热烈,绚丽而烂漫的蔷薇花。小城人的先辈们,省掉自己的最后一口煎饼,支持子弟兵赶跑了可恶的侵略者;放下“老婆孩子热炕头”,用独轮车“推”来了新中国。他们并不居功自傲,在那张一穷二白的白纸上,用那长满老茧的大手,辛勤的描绘着。他们的名字并不为人所知,他们的身影早已湮没在历史的烟云中,但他们所创造的功绩将永彪史册……
“蔷薇花尽薰风起,绿叶空随满架藤。”蔷薇花一年一次的花期,虽只有短暂的月余,却开得浪漫绚丽。花期过了,没有了花瓣和香气,仍留下了一片葱绿。小城的后人依然坚守着蔷薇花这份敦厚与宁静,从容与淡定,洁白与美丽,坚韧与崇高。这座在中国革命历史坐标上闪烁过光彩小城的明天,定会如白居易在《蔷薇正开春酒初熟》一诗中所云:“明日早花应更好,心期同醉卯时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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