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总在深深书局中品味从遥远的从前飘来的诗篇。
于我,她们如空穴中吹来的幽风,深邃轻盈,夹杂着谁的梦呓;好似一滴雨水注入碧清的江南湖畔,泛起涟漪;亦好比,西门吹雪的乌鞘长剑,关公的青龙偃月刀,遇见后便难舍难分。
那是怎样的感觉?是蹙眉深思,蓦然沉静,豁然开朗;是拍案叫绝,朗朗上口,心有灵犀。
相信每个人心中都有喜爱的诗句和诗人,不知是诗打动了心,还是被撰此诗的诗人所动容,抑或那短短数语背后真实的经历令人感慨,总之,他们一并根深蒂固地存于心田的一隅。
也许是所处时代的迥异,他们的风格或悲凉或伤感,或温情或沧桑,却着实句句打动我心。
有人言,并非所有人都像乐昌公主和徐德言那般幸运,破镜重圆。是,他们爱情的结局是大团圆,这与时代凄美的故事相背而行,可若他们没有为爱人奋不顾身,和大度的杨素仗义成全,那将永生只成为一段绝话,出口成章的诗句便是真实写照——
镜与人俱去,镜归人不归。无复嫦娥影,空留明月辉。
再见卿面,心愿已足,今生誓不再娶,返回江南以后,准备遁入佛门,独对青灯了此一生。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他们成了“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典范,琴瑟在御、莫不静好的典故和妙诗深深地刻在五千年历史长河的一方,给予人对相濡以沫的憧憬及爱情的信心——破镜重圆从古有,何须疑虑反生愁?
中国封建社会的一夫多妻制是不人道的,可纵在那样人性淡薄的年代,仍有爱至骨髓的亲情歌颂: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这是出自五代吴越国创建人钱武肃王之笔,区区九字,平实温馨,情愫深沉。他是个目不知书的武将,可作为性情中人,他为了夫人在每岁必春归的归家探亲路上不必颠簸,命人铺路设栏;哪怕盈盈相思突破瓶颈,却只字不提,只望糟糠发妻安心赏花、归家。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众人皆知元稹的“曾经沧海,除却巫山”,可甚少人知诗的后文,常在花丛里穿行却无心赏花,一半因已修道一半因为曾经有你。《离思》是元微之为已逝的爱人所撰,佳人已去,天人两隔,唯消沉落寞,孤凤悲吟。曾经拥有,天荒地老,再不见你,暮暮朝朝。哀思绵绵,记忆成殇,堪比“心悦君兮君不知”的无可奈何,一句“半月修道”道出自己将守身如玉,以缅心上人。
历史的快车,银河的距离。告别远古,穿越清民。
满族大清,兴亡盛衰,渴望现世安稳却唯有国破动乱,清儒淡雅的诗宛如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角声,清幽低沉,洗涤灵魂:
人生若只初相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纳兰容若的诗风永是那般幽芳静谧,可惜天妒英才,而立之年的他便离开了这个半醉半醒半浮生的人世,更衬得他唯美的诗词凄惨动听。
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的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世,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仓央嘉措,一个让人心都碎了的藏域王子,淡淡两三句便把情意唱入你我心底。
他,一生坎坷,辗转浮沉,爱恨两茫,半生荼蘼,半生寂,清净而生,清净而去。
他,企图打破世俗,梦想有着“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生活,可许是命运天定,念想成了镜花水月,他暗暗无奈,匆匆悲伤,日日念佛,又日日念爱人。理不清的情事,剪不断的红尘。就算怀着滚烫的赤子之心,仍无疾而终,终了却是虚空不灭,甚至带来血光不止。
柔情似水的六世喇嘛,飞蛾扑火的世间情郎,怎让人不怜惜呢?
彼时,他的“只为与你相见”让我猛然想到席慕容的《一棵开花的树》:
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佛让我们结一段尘缘。
佛于是把我化作一棵树,长在你必经的路旁。
阳光下慎重地开满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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