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春天了。
我坐在自修室,任思绪漫无目的地飘。
虽然隔着玻璃,还是能清楚地嗅到阳光灿烂的气息。我甚至能清楚地看到一些细小的尘埃,在蓝天和大地之间恣意徜徉。而那片比天鹅绒还要干爽的白云,一堆堆静泊在空中,令透明的空气更加透明。
对面坐过来一个男孩。我猛然警觉:已有一个多星期了,他坐在我的对面。我开始注意起他来。
他的头发,削得零碎但不凌乱,是我喜欢的那种感觉,很自在,像是自己随意吐的丝。他的睫毛,沾染着暖暖的阳光,显得细长而柔和。他的淡棕色的眸子,透着沉静的气息,宛如一泓蕴含着春暖花开的梦境的泉水。
他让我想起了徐志摩。更确切地说,是《人间四月天》里与林微音初次相遇于康桥的徐志摩。
他站在桥畔,凝视落日的余辉,倾听无边的寂静。他站在不远处,望着她,含情脉脉。他觉得她就是他心中那首最美的诗。她的身影,在他心的底片上曝光——摄的那么深,那么真。
“有草稿纸吗?”
他竟然和我讲话?!
“嗯……噢……”我一时竟手足无措。
“有草稿纸吗?”他看着我,眼里含着微笑。
我的心头荡起一层涟漪。
窗外,草儿疯长,却挺不直细细的腰杆,偶有几片花 被风拐走,只留下一种有点乱但又有点甜的心情。
周末回家,在路口等车。
我坐在便民椅上,看车辆单调地划出它在这个城市的轨迹,以及来来往往空洞而寂寞的眼神。
各种各样的脚步声从远处走来又走向远处。我听到有人坐在身边的轻微的呼吸。回过神来——是他!
袁遥!我看到了他的胸卡!袁遥?就是文学社那个审稿的学生编辑,就是那个写着优美朦胧诗的才子?
那一次,我们聊得很尽兴。那是一种春潮轻轻拍击灵魂的声音,轻柔美妙;那是一种舒展的幸福悠然弥漫于心际的声音,舒心醉人。
他说,文学是纯净美妙的,沿着一缕阳光的思绪,可以找到梦的清香;
他说,他不在乎关于生活的解释,他只在意自己对生活的情感,因为那是创作灵感的源泉;
他说,写诗的时候,孤独是甩不掉的影子,但他喜欢,因为诗人的气质本应该就是孤独与忧郁的……
我蓦然想起了海子。在他的诗里,时间已没有了距离;真实,也成了一种浪漫。
海子说:“我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而眼前的这个男孩说:“原来为着梦的飞扬,生命可以义无反顾。”
他们都是自己笔下的一首诗。
与生俱有的,我对诗怀有一种纯净的好感。关于诗的人,关于人的诗,都可以让我那么轻易地迷恋着。
我写下了《三月的心事》。
我找到了他,递给了他——我的“心事”。
“先读一遍听听吧!”他看着我,清澈的眸子像一匹年轻的马的眼睛。“给你点时间,先酝酿一下。”
墙上的石英钟有条不紊地“嘀嗒”着,我的思绪随它而渲染开来。
风自遥远的天边听来,带着春的气息,
叶子的低语,花儿的妩媚,让春的气息,充满醉人的芳香;
风,吹动含蓄的花蕾,打开花韵的情思;
缠柔的情绪似网,将微妙的感情重叠,成为一种宁谥的依偎……
“可以读了吗?”他歪着头,像个天真烂漫的的孩子:
三月的心事
躲在凝固的湖面下
待阳光打开坚冰的门
三月探出调皮的小脑袋
三的心事
在羞涩的花蕾中
待蝴蝶破译花的密码
三月露出粉红的笑靥
三月
它不肯把心事泄露
它只是借着柳条
写着心中的诗篇
三月
它不敢把心事泄露
它只是借着春姑娘的画笔
绘着心中的期待
三月
美丽的花期
没有开放的心事
“你的心事就像开在彼岸的花,幽幽地开,寂寂地落,独自一人演绎着所有的缤纷与寂寞。”
“我的心事没有让你读懂,所以寂寞注定要与它同行。开在彼岸的花,不是我的心事,而是个能理解它的人。”我想说,但没有,也许也没有必要。因为,在那一刻,我明白,我的心灵密码,他不能也不会来破译。
后来,文章发表了。
诗边有一只美丽的蝴蝶,在夕阳下透明的青草尖上颤动着翅膀。我觉得自己就像这只蝴蝶一样,把偶然的短暂美好,妄想成是永恒。
那个炎热的7月,他离开了这个城市。没有说再见,我们就这样彼此错过,消失在茫茫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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