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阳光正好,他骑着战马闯入了一片桃林。一阵风来,桃花带着粉红的笑脸扑向他裸露的脖颈。那痒痒,绵绵的感觉让他不禁飘飘然起来,仿佛是桃花,那个有着桃花一样妩媚笑脸和桃花一样生动名字的女子在他的耳边呢喃。"野花迎风飘摆,好像是在倾诉衷肠,绿草萋萋抖动,却无尽的缠绵依恋,初绿的柳枝轻拂悠悠碧水,柳岸的芳心柔情荡漾,为什么春天每年都如期而至,而我远行的丈夫却年年不见音讯"
他开始伤心。天色渐渐暗了。
这《踏摇娘》的唱词已经在他的心头吟唱过一万回,每一个字都闪耀着刻骨铭心的思念。那一万个神思恍惚的夜晚,他也曾游走过章台路,寄宿于游冶处,然而,让他不解的是,这首歌总是在蜡烛将要燃尽,疯狂的夜晚即将过去,清醒的白昼不得不来临的时候,在他的梦中唱响。歌声零零落落地洒在他的心上……
桃花已铺满了眼下的这条小径,他小心翼翼地穿将过去……下一个驿站将在哪里今夜又将向何处投住他极目四望,却望不到未来。倒是他的眼睛穿过夭夭桃林,看到了他不经意的少年时代。
"男儿本自重横行",信马由缰,仗剑天涯的远游是少年最梦寐以求的生活。他每夜都会做一个同样的梦,一个白衣少年骑在一匹白马上,慷慨激昂。看不清那少年的面容,他想那一定就是他自己。那是一段以梦为马的时光,他有梦想,也十分倔强。他从来没有想过某一天,会有一个女子走进来,成为他的另一匹马。然而,他开始梦到这样的一个女子。她生得满面春色,美丽非凡。她总是拿着一枝桃花安静地笑。她善待他和他的白马,眼望他骑着马来,又走。她从来都没有说过话。她明艳的笑容那么像桃花。而他,也许不曾想到,他的记忆从此写下了马和她,这两个坚强的名字。因为不久之后,他娶了一个叫"桃花"的女子;再不久,他牵着他的马,北走大漠……
黄昏已经笼罩了他脚下的路,飘零的桃花留下了一段悄无声息的黑影,让他心生恐慌,他拽紧了马的缰绳……这是一匹枣红色的马,虽不像梦中白马那样能配得上他的踌躇满志,又将他的自负和傲气掩饰去不少,但是,马的鬃毛光亮,目光如炬,也是一副功勋卓著的样子。是啊,自那年牵着它去国离家,他与它的生命就牵在了一起。他骑着它勇闯边陲,出生入死,也骑着它走过高堂大殿,听封受赏。他爱惜它,他甚至觉得它就是他梦中的桃花……
入夜了。两旁都是绰绰约约摇晃的影子,他分不清是否走出了桃林。这时,影子开始沸腾起来,他意识到这是一场幻觉。虽然身着铁衣的士兵们都掩藏在灌木丛中,但早已杀气腾腾。一时间,鼓声大作……
其余的事情微不足道,就像已经熄灭了战火的大漠一样死气沉沉。他想到这个夜晚,想到再也不能回来,想到梦中的那个女子就如桃花一样灼目,想到身旁的这匹战马将会孤独地度完余生,想到这或许是他最后的一次思索,想到胸口中箭的那处伤口正在汩汩流血……血就快流尽了,他无能为力,有点眷恋,又有点迟疑,但终于合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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