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中,一位叫安期生的神仙,莫日饮醉,遗墨于石上,石上便长出了绚烂的桃花。我曾猜想,江郎所梦到的那笔尖上的花儿是否依旧是那朵千娇百媚的桃花。
于是,将一朵桃花看开,它将自成世界。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何处的河岸边,第一树的桃花开了?又是谁,在轻轻地吟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这是《诗经》中的初嫁,时光慢转,容颜老去,这几句温柔至极的词儿却始终在这里。每一次目光的无意触碰,都会不自觉地默念,唇齿留香。那一年,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那一年,妖童媛女,荡舟心许;那一年,之子于归,宜其家室。那一年,桃花在阳春四月静静地燃烧,灼灼的红光染上你的衣襟。等到一切的柔软时光都在时光中起球,人面不知何处去,那枝桃花却从未褪色,依旧仰面笑春风。也难怪会有多情的人儿感叹,在那首贺新婚的诗中,其实桃花不过是婚礼的注脚,主角是那红裳灼灼的男女。只是,桃花开的那样好,那样娇,好到我们都以为它是主角。
——“红粉春娥映楚云,桃花马上石榴裙。”
她唱:猛听得金鼓响画角声震,唤起我破天门壮志凌云。想当年桃花马上威风凛凛,敌血飞溅石榴裙。有生之日责当尽,寸土怎能属他人!番王小丑何足论,我一剑能挡百万兵。一出《穆桂英挂帅》,没有一处矫情的小女人态,却听得人泪眼婆娑。那一年,她再度披挂上阵;那一年,她已年过五十。她的眼角已有了憔悴的痕迹,她的身体里开始有衰老的气息。“不信比来常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当桃花马,石榴裙的艳烈已不似当年,马老矣,人亦老矣。她不是不会老,她不是不会累,夫已丧,子尚幼,一家女流,她一肩担当起国泰明安。“一剑能挡百万兵”是她的自信,就如穆柯寨前那个有着桃花般好颜色的少女抿着唇笑吟吟地打量着羞愤的杨宗保时的笃定。而此时,她用敌血浓艳的殷红遮住两鬓的微霜,桃花饮血灼然开放。
马后桃花马前雪,出关争得不回头?
——“半世浮萍随逝水,一宵冷雨葬名花。”
是否还记得落英纷纷下,哪位公子为这曲词所痴倒,怀中的桃花掉了一地?对于桃花来说,那是他们生命中的第二次坠落,而这一次更加的令人心碎。那日,落红成阵,一句“多愁多病,倾国倾城”惹得她竖起两道似蹙非蹙的眉,瞪了一双似睁非睁的眼,微腮带怒,薄面含嗔;一句“一品夫人,病老驮碑”又引得她揉着眼睛笑骂。她为“如花美眷,似水流年”而如痴如醉,为“花落水流红,闲愁万种”而心痛神驰。她重建桃花社,却是泪眼观花泪亦干,泪干春尽花憔悴。容若的这一句“冷雨葬名花”像极了黛玉,只不过容若是“魂似柳绵吹欲碎,绕天涯”而黛玉则是“漂泊亦如人命薄,空缱绻,说风流”,叹今生谁舍谁收?
看花人未老,相知语难频。
旧人面,新桃花。如此,或可与你相看不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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