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望种田,细伢盼过年。”记得儿时,在寒风中听着肥猪嘶叫闻着蒜苗飘香捏着冻胞翘起颈子望过年的时候,常听到大人如是说我们这些小孩儿。那时候过年,才真是三百多天才一遇的大喜事。
老家座落在四川盆地东部的边缘,大巴山的西南方,长江北的支流边上一座无名大山的山腰。坐在家门口就能一眼望去到处都是山,起伏不断,绵亘不绝。山上稀稀落落有几户人家或几个院子隐在梯田坡地边的树林里,听到鸡鸣狗叫方才觉得山村其实挺热闹,尤其是过年的那段日子。
土地刚从集体下放到个人的时候,没有杂交水稻和转基因食品,粮食产量并不高。几乎家家户户都缺口粮,尤其是二三月间青黄不接的时候。冬天把红薯磨粉之后的渣捏成团晒干储备起来,就是为了度这荒月。此时仍能吃上白米饭甚至喝上稠点的玉米糊的,都算是家庭环境好的殷实户。过年的大鱼大肉理所当然是人所共盼的美味佳肴。
如此隆重的节气,自然要郑重其事地张罗准备。多数人家在农历十月尾就开始忙活,第一件大事就是杀猪。那时候养猪不兴饲料,一是少有,二是没钱买也舍不得买。最常用的就是土豆红薯玉米小麦之类的粗粮,拌上一大锅煮熟的野草菜叶,倒在草棚下石头槽里,看猪儿摇圆尾巴,嗵嗵嗵地连汤带水全部吃光。脸上溢满笑意,眼里仿佛看到过年时墙上挂满的一串串白瓜瓜的腊肉。它就是一年的油水指望。
队里通常有一两个杀猪匠,和谁关系好就在前一晚打着电筒叼着叶子烟去他家恭请,运气好的不用排轮次。次日清早在房屋旁边的坪地上挖个临时的灶坑,架上平日煮猪食的大铁锅,把满满一锅水烧得滚滚开。杀猪匠就扛着家什来早早来到,入门喝口热茶,就吩咐几个早已请来帮忙的亲戚邻居从猪棚里拖出肥猪,按倒在特制的木板上,看着杀猪匠将明晃晃的尖刀从猪的脖子直插入心脏。女主人早已将洗净的木盆装碗清水撒点盐接住流血。肥猪尖叫几声,流尽鲜红的血,待它猛抽之后不再动弹,大家这才松手。最后喷出的猪血则另用碗接好,那叫仓血,炒着吃特香,只是吃了之后排出来是纯黑的,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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