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总以为自己像一只小小的风筝,只要跑得比风快,就能挣脱线的羁绊,独自逍遥快活地长大,却不知线的那头永远深埋在故乡的泥土里。而故乡,则承载着沉甸甸的旧时光,在风雨中,守望着……
岁月逶迤而来,蜿蜒而去,转眼又是新的一年。听说老家近几年被暴雨反复冲刷,已塌败得不成样子。在春节来临之际,我们决定再去看看,便伴着噼里啪啦此起彼伏的爆竹声上路了。坐在车中,将头探向窗外,撞进风里,高大的树木在两旁极速退去。不经意间,心中便开始吟唱一曲时光逝去的挽歌,歌声中透着温馨与感动,却仍载不动那几多乡愁。
下了车,我张开手臂,呼吸着属于故乡的缠绵着甘冽的泥土芬芳的花香。抬眼望去,远山如黛,蔚蓝的天空仿佛可以掬一捧在手心。凉风呼啸而至,直灌头顶,整个人精神抖擞了几分。径直往前走,以前爱奔跑的那条路并没有变,路边长满高低不一的不知名的树,慵懒的矗立着,任凭那横生的枝桠随风摇摆,漫无目的。低矮的木房,木门,退了漆的木窗,鎏金的对联,斑驳的青瓦白墙门前虬枝伸展的老树,都蒙上了岁月的灰尘。老人坐在藤椅上抽烟,咧着稀疏的牙齿朝我们笑。一切仿若一张泛黄的照片,印记着萧瑟而又黯淡的时光。
往前走,往前走,路越来越狭窄,越来越崎岖,也越来越熟悉。我停下脚步,伫立着那一间被岁月熏黑的老房,片片鱼鳞青瓦上爬满苔藓,散布在墙头檐下的蛛网,在风的弹拨下似乎也能奏出绝响。这是小时候和玩伴们最爱嬉闹的场所,我们在里面拿草,花朵编制小玩意儿,睁大眼睛玩木头人却一秒笑出了声……那些在记忆深处定格的画面,一点点恢复,那些故人啊,都开始一颦一笑,从记忆的深处走到了面前。只可惜如今这里面堆满干柴无人问询,四周杂草丛生,那些故人也再无联系,无数的情愫便流转在心田。
踏上长满青苔的古老石板台阶,空气很潮湿,弥漫着一种糯米发酵的气息。老家由上到下完全呈现在眼前,终于再见了。飞鸟收羽站在枯枝上,半空旷旷,一片寂寥。这座黄土搭建而成的老房已完全塌败,屋顶已经消失,杂草在里面肆意生长,墙角的花零零落落瘦瘦地开着,飘飘忽忽的花香湮没在空气中,极淡,极浅。感伤就是在这个时候无休无止的涌了出来。打开锈迹斑斑的锁推门而入,泥土味扑鼻而来,我傻傻地站着,那些破碎的记忆碎片,开始被慢慢染上色调。进到厨房,仿佛看到了奶奶满头大汗飞快切菜的样子,还看到奶奶在做糯米饭,我就在一旁慢慢偷吃心满意足的样子。心念及此,嘴角不自觉扬起了弧度。
进入房间,有厚厚的灰尘与淡淡的阳光。目光所到之处是一个破旧的洗衣盆,脑海里立即浮现出因为我的顽劣导致衣服脏兮兮,奶奶一边生气地教训我一边帮我洗衣的画面。那张床拥有的好梦,那拥我在怀的故事和童谣,我都记得。
其实,故乡一直都在,它只是自然地,缄默地,不知不觉地老了,我也不再是当年顽皮淘气的小孩子了。我成长,成熟,这些年我不负责任地将它作为一幅潦草的素描储存在记忆深处,从不探究从不征询。它就一直在这里守望着,捎风告诉我:勿忘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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