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坟旁
想说却还没说的,有很多;想做却还没做的,再也来不及做。
——题记
十二年了,坟头上的黄纸钱换了一张又一张,坟头上的土培了又培,紧守在坟旁的杂草也换了一批又一批。十二年了,我却只去看过您一次。
模糊的记忆中,年幼无知的我只知道对着您的坟头喊:“大伯,出来收钱了,大伯,出来收钱了。”这十二年来,我一直活在恐惧与悔恨里。悔恨我让您在临走时感受到的却是亲情的冷漠,即使十二年后的今天,我随父亲走过这群坟冢,也没有脸去看看您的坟头。
“还记得你大伯?就在这。”父亲只给我看,我没有勇气抬头,这群坟冢烤的我脸发烫,终于,那些被封印了十二年的记忆又从脑海深处一丝一毫的涌现,血淋淋的在脑海里打转,我又嗅到了罪恶的气息,我几乎要窒息,它又来了………
盛夏的夜,一场雷雨交加洗刷着它本该有的密不透风。突然间,一道闪电轰然而下,白炽灯泡变得一闪一闪,明暗交互间,我看到奶奶惶恐不安的拍打着大伯,嘴里不停地喊着他的乳名,大伯那两条因常年坐轮椅而早已成形的腿挡住了他的脸,我只能听到他在痛苦的呻吟,那是痛不欲生的呼喊,是死神的召唤。屋外,狂风过写着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往玻璃上砸,那是黑白无常愤怒的咆哮。慌乱中,奶奶顶着狂风暴雨出去找人,我被吓得紧紧地蜷在土炕的夹角上。夜,发了疯似的混沌。“一,嗯,哼,嗯,嗯……”我被大伯一阵口齿不清的呼喊吓得神魂颠倒。“不,这不是我的大伯,我的大伯从来没有这样的语调;我的大伯,她有一双魔术师的手,不管晴天、阴天,她,他总能在瞬间变出一团火,给我烤他费劲千辛万苦才找到的肉滚滚的大豆虫,他能像《核舟记》里一样,在一寸的桃核上刻出各种我喜爱的事物;他还能将一枚硬币用他修鞋的那套家伙磨的通透,再在上面刻上我的名字,做成吊坠给我戴上,他还能将我踩在他的轮椅后面,用他有力的大手将轮椅一推,我们就能飞出去十好几米,他会温柔的对我笑,带我玩,逗我开心。而眼前的这个人,口齿不清,手脚附中,目光狰狞,身体扭曲,他绝不是我的大伯。”“咔嚓”一个像雷打下来,闪电撕裂了沉闷的夜空,窗户被震得哐哐响,刺耳的轰鸣声让我翻江倒海的难受。任凭大伯怎么在病痛的折磨中声嘶力竭地呼唤我的乳名,我只蜷缩在土炕的夹角上,浑身冒着冷汗,瑟瑟发抖,看着白炽灯的黄光一闪一闪,屋子里见见沉寂下来。我活着,却像死了一样。
第二天,大伯离世。我被以年龄太小下雨天不方便带为由被送去了姥姥家,没有参加他的葬礼。我再也看不到那张熟悉的脸,再也没有机会问问他那晚都说了些什么话,都是什么意思,再也吃不到他烤的豆虫……。他修鞋的那套家伙什儿也成了奶奶唯一的挂念。大伯走了,带着最后的不安逸与痛苦,只剩我和那恐怖的夜还如行尸走肉般在世上苟且。
十二年后的深秋,当我站在这里,秋风狠狠地抽打我的脸颊,天边的晚霞在烧,像炽热的火在烧,却烧不了这场追悔莫及的亲情的背叛。这更像是一种耻辱,一种没有资格的羞愧。
如果当时,我能凑到你身边给您一句安慰,让您安心的走。
如果当时,我不那么任性,开开心心的回应你一句。
如果当时,我能决然的要求参加你的葬礼,再护送您最后一程。
您是否会走得更加安详?
可一切都是如果而已,死亡不会给我一个如果的机会,亲情也不会。
十二年了,我都无法原谅自己当年的懦弱、无知,十二年来,我一直受着这场罪恶的涤荡,却一直洗不去心上的尘埃。即便在十二年后的山丘,忏悔当真变成了一座坟墓,我在外头,您在里头。
我注定要被拷上名媛的枷锁,为这场亲情的背叛赎罪,这是我应得的。
走过坟旁,但见离人守着坟头独沧桑;
走过坟旁,敢问古故人在他乡可安好?
走过坟旁,愿携一壶好酒与您共离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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