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底了,还不见应有的寒意。枝头榆荫和柳叶仍不肯褪去,作最后的顽抗;花池里蓄根的花竟长出绿叶;向阳处,掩映在枯草中的蓬蒿朵朵。
和煦的阳光驱使和暖的风,抚在人的脸上,令人昏昏欲睡。胸中鼻孔中填满闷气。在这种天气中,随风飘动的阴郁,让我忽略了自己的存在。
终于,天气变化了,阴云来了,压得很低,下雪了!玉屑落下来,一屑两屑。我裹紧衣服,准备投向它的怀抱。玉屑落下来,越来越多。路旁,小冰晶倏而远逝,泥土渐渐的润湿了,连同枯叶都着了深褐色,清新的泥土气息和着枯叶的气味氤氲着。它冲散了我胸中的闷气,思维也明净了,清晰了。玉屑落在帽子上,作作索索,声音由细微到宏大,由舒缓到密急,它们争吵着、拥挤着。我索性脱去帽子。玉屑便挂在眉毛上,敷在脸上,凉丝丝的。就这样闭了眼,耳朵里尽是声响,我感到我的存在,深深得感到。
路旁有的地方变白了,有的地方褐色更深了。狗尾巴上也附了雪,一穗穗的,在风中颤巍巍的。远山覆了雪,耕地片片盐白,荒地绺绺暗黄,黄白相间,明明暗暗,让我想起江南的鱼塘,浮光跃金、沉鳞尽跃!
天暗下来。雪也停了。隐约看到山和树的影子,人家的灯光点点星星。
也许,明天该上冻了吧!
一夜寂静。
第二天,拉开窗帘。哇!!好雪啊!大雪还纷纷扬扬,“战退玉龙三百万,败鳞残甲满天飞”,又像天女散花,漫天飞舞。
一会雪停了。远山、近景都罩了雪。从来没有感到黄土山的巍峨高大、雄壮,我默默注视着那山,不敢出声,生怕惊动了山神,山神稍一翻身,抖落一身的雪,岂不引起雪崩,破坏了眼前的山景。雪花落在地畔的蓬蒿上,远远的就像海边卷起的浪花,浪花一阵一阵的此起彼伏。雪花竟落在了电线上,电线成蓬松的了,落在围墙上,围墙成汉白玉的了。树也变成玉叶琼枝了。枣树枝上也落了雪,雪枝痕痕、点点,浓浓淡淡、若有若无。枝条匀称,简洁,在天空中张牙舞爪横向伸展着,就像蛟龙的爪子,很有神韵。榆树上一部分榆叶没来的急褪去,便和着雪花堆在枝头,沉甸甸的,褪去叶子的榆枝就像富有层次的简笔画的弧线条。柳树枝条上也落了雪,就像姑娘涂了皂角的披肩,白雪中,那柳树竟有些绿意。麻雀翻腾在树枝间,兴奋得直翘尾巴,抖落一小阵阵雪花。
我尽力享用着眼前的美景。心底洗涤得如同白雪般干净,不留一点杂质。浑身轻松得如同飞舞的雪花,飘飘悠悠。喉管清爽、呼吸畅通、大脑清晰、思维明晰。
我忽然间特别害怕刮风,生怕破坏了眼前的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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