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小摊,摆在石栏边,不知有多少年了。
她有一双巧手,拈针搭线,上上下下翩翩飞舞,动作快得令人眼花缭乱。她是个普普通通的修衣人,长相平平,却总是笑眯眯地守着小摊,专注着她的“事业”。
小城中有一座石桥,已存在多年。桥尾一字排开着多个小摊,几乎都是做缝纫生意的。守摊的大娘与年轻女子们经常将各自的小摊合为一处,坐在一起边忙碌边唠嗑家长里短,只有她,一个人在旁边,倚着石栏,自顾自地缝缝补补。
她看上去与其它摊主没什么两样,戴着花袖套,松松地挽着一头花发。但她又是那般与众不同:惟有她的摊上没有缝纫机,也惟有她的生意最好,待补的衣裳,成山。
我的一件衣服不小心划开了一道口子,外婆瞅了一眼,便说:“去桥下找她修吧,多少年了,就她补得最好!”于是便去找她,她抬起头冲我一笑,用略带沙哑的嗓音询问着我的要求,接过衣服,轻轻一比划,微微点头,剪下一段细线便飞快地缝起来。我不敢打扰她,只愣愣地注视着她微微弯起的嘴角,再四下打量着其它的摊位。
“好嘞!”不一会儿她便将补好的衣服递给我。我仔细一瞧,针脚细细密密,甚至很难注意到补过的痕迹。我感激地询问“多少钱呢?”她羞涩一笑,“3块吧,这么点儿没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隔壁几家,可都是十块的起步价。递上三枚硬币,她笑了,又急急地补充道:“我喜欢补衣服。这辈子从做姑娘时开始弄针线,现在都这把年纪了,补了几十年了。现在的人都喜欢用缝纫机,但我不用,机器哪有手缝针脚来得灵活细致?喏,你瞧,没有机器,我都可以补得比她们快!人们也都还支持我的纯手工。织织补补,我一辈子打定就做好这一件事!”我不禁啧啧赞叹,对她肃然起敬。
之后遇见她,总要打个招呼寒暄几句。她总是笑着,有时叫住我:“姑娘,你扣子有点松了,来,我替你添几针,不耽误你忙!”我也总是高兴地走去,帮她顺一顺案上的那堆衣服。其实,何止我一个呢?小城中的人,都带着欢喜与敬意与她交往,她是一个最平凡但最可贵的朋友。
我时常咀嚼起她那番话来。是啊,一生一事,用尽一生的时光与精力去做好一件平凡的事,将它做得出色,做得精彩,也将自己的一生过得有滋有味、每一天都充实而有意义,这何尝不是以平凡铸成了伟大?懂得坚守的人不多,朝三暮四是多数人生活的常态,只得一生碌碌无为,倒不如专注一件事,将生命变得纯粹而有意义,年华不虚度。
一生一事,世界之大,能有几人?
平凡中,总是孕育着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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