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间,所有的草木都是美的——自然也有长得很丑的,可是,说不定在植物世界里,那才是特殊的美呢。再说,单单看外表,也不能确定难看的就不美。年幼时老家屋后,层层摞摞长满一种草,叫臭蒿。虽然我是个“野”人,上墙揭瓦爬树采花无所不能。但那片蒿子地,远远儿躲着,不去招惹的。臭蒿的味道太浓烈了,简直能把人熏晕。可是,这样一味草,在中药里治疗黄疸效果挺好,所以还是美的。其实植物都是一副好心肠,没有哪一样草木会使绊子算计人。
凌霄花的美,美在线条和气势。它很有攀附能力,那姿势,简直苍莽决绝。第一次见凌霄花,是在北京地坛。地坛的植物繁杂,都有一种古风荡荡的感觉。生长了几百年的树木和生长了几年的,那可不是一个味道。而且,同样是几百年的古木,地界不一样,风骨也决然不同。我们雪域高原,若说别的树木,都稀缺之极。但是松树是极为寻常的,百年古松那也不稀罕。可是,高原的古松,都有一种洒脱感,野气苍苍,幽深而缠满力量感。那松针,锐利蓬松,有划拨劲风的霸气。可是地坛的古松不一样,古色古香,有些峥嵘的气息,甚至有肃穆的姿态。从古松下走过,心里忍不住能体味出清高这种气象。
我在地坛东边的一块松树林里,看到了凌霄花。是的,第一次见,我们雪域没有这个。草木的美,各有其姿,桃妖娆,梨清雅。凌霄花就是把自己架在空中,悬悬的,飞旋出一种力量的美,纠结的美。它的藤枝,实在粗壮凌厉,像一根胳膊粗的麻绳,一圈一圈拧巴上去,一直攀附到大树枝梢,鹰一样,飒然抖开翅膀,横着盘绕,竟然飞渡到另一棵树木上去了。真个儿霸气。
林子里所有的凌霄花我都细细看了,被攀附的古树,都枯了。尽管它们粗壮硕大,甚至高到半空里去了。可是,凌霄花的纠缠之间,一定有一股子力量,脚踏手抓地攀附,紧紧箍勒,之后把古木的骨髓吮吸干净了。肯定是这样的。不然,那些古树看上去很峥嵘的,怎么会枯萎呢。大概,凌霄花并不打算按照隐士的方式生活,它更加愿意招摇炫耀一些。但凡藤本植物,都有野心。倘若攀附在一丛低矮的灌木上,一辈子也是矮的,不会很高。但是一旦攀附到高大的树木,藤条的生长力实在惊人,大概就算它们自己,也估算不出来能生长到什么地步。古人说它“附木而上,高达数丈,故曰凌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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