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了上篇日志之后,我的手机接到了许多同学的电话、短信,内容大都是一些安慰的话语。我觉得他们可能是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对物质生活并没有苛求过。钱不必多,够花即可;衣物不必美,能遮体蔽羞即可;房子不必高大,能遮风挡雨即可。可以说,我对物质生活的追求停留在能够维持基本生活的层面上。
我觉得自己并非好财之徒,尽管我也渴望自己能挣更多的钱,我想,在这一点儿上面,我和大家是一致的,谁不希望自己挣更多的钱呢,又有谁会将钱拒之门外呢?
可是,我很安分,并没有什么诸如开商店、倒书卖、玩股票之类的非分之想,我兢兢业业,只想做好一个教师的本职工作。我的工资每个月和我如期而至,我很知足。这些钱虽说管不上什么大用,但也足以维持我们一家三口的开支。每当从银行取钱买奶粉给儿子喝的时候,自己不知道有多高兴;倘若妻子在要求买件衣服穿,那也会乐坏我,用我的钱买衣服,媳妇穿在身上,美与不美暂且不议,我觉得自己很有成就感。
但是,要问我为什么要在上篇日志中提房子的事情,那完全是为了我的父亲。我的内心非常矛盾,既希望父亲留下来,又希望他早点回家。父亲呆在我的身边,与其说是帮我看孩子,倒不如说是我在看他。老家现如今只有他一个人守着一座孤零零的宅子。他在家中什么活也不干,到处找人说说话也好,可是,我怕万一有一天,别人都忙着自己的事情,无暇顾及他,该怎么办?我怕他在家享受不了那份孤寂和凄清;我怕他在家吃不饱、穿不暖,疲于应付日子;我怕他在家中失去约束,靠一醉方休打发时间,如此循环。
太多太多的理由,我要将他留在身边。在这儿呆着哪怕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要我看见他,我就放心。晚上可以好好休息,寂寞的时候还可以有人聊会儿天,早起可以睡个懒觉。每天查早读,一出门就看见他在水房里洗漱,我很开心。有时候我就戏谑的说他:“给你时间你不睡觉,我多羡慕你啊,要不你帮我查早读?”父亲沉默一会儿说,“我睡不着,每到凌晨三点四点就醒了,腰疼的睡不着觉”,每当听见这类的话我就很难过,泪水都会在眼眶里面打转儿,心如刀绞,尽管我知道父亲不是在和我诉苦。
有时候我真想让他回家去。学校事儿多,工作忙,学生家长事儿更多,有时候难免谈话不愉快,这时候不经意间就会把从家长那边受来的气撒到父亲的头上。父亲总是一套一套不厌其繁的讲给我,可是我总是一个耳朵进另一个耳朵出。我总觉得,自己上过大学,父亲一个老农民,凭什么给我讲大道理,没有资格教育我。可是事实呢?论学历,我确实比父亲高的不少,他才初中毕业;论涉世经验呢?自己只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而已。我总以一种理想的教育方式来衡量这个社会,是地地道道的一个学院派。可是,父亲呢?那一句话不是包含着深刻的道理?这时候我真想让他走,别在这个地方做我的出气筒。
细细思量之后,我意识到我错了,错得一塌糊涂。找父亲道歉吧,可是话到嘴边留一半,又不好意思开这个口。父亲呢,好像没有发生过什么事儿似的,依旧逗着他那可爱的孙子。有时候,我觉得我们爷俩之间的关系,已经到了矛盾激化的地步了,全靠我的儿子他的孙子来维系。
其实,我希望他回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孩子爱熬夜,往往玩儿到很晚,第二天自然要睡个懒觉,陪孩子玩儿的往往是妻子,所以,妻子要要陪着孩子睡觉。我们只有一间屋子供我们三口住,父亲和门卫大爷住在一起。在我们第二天睡懒觉的时候,父亲总是在外面飘着。早起五点起床,抽根烟、坐会儿,六点洗漱,然后上操场溜达到七点多,回到警卫室休息会儿,抽根烟,就自己出去吃早餐了。等我们起床的时候,门外面的桌子上必定有父亲带回来的早餐,可是这早餐冰凉冰凉,不知道在外面放了多久。我的心一如这早餐冰凉冰凉,我恨我自己连一间房子也没有办法给父亲提供,假如我有了自己的房子,父亲就不用上门为那边呆着了,得少挨打多少冻啊,寒风吹凉了父亲的肌肤,却冰冷了我的'心。我恨我自己,连一顿自己亲手做的早餐都不曾给父亲做过,父亲一定很失落,可是我分明看见他午餐时挂在脸上的笑容。
父亲凡事是不会和我计较的。
有一天起得很晚,快到中午十二点了,来不及做饭了,我下午还得上课。妻子和孩子都还在睡,父亲已经飘在外面一上午了。我一骨碌爬起来。找到了不知道在外面漂了多久的父亲,抱歉的说,咱们出去吃吧,她们俩还睡觉呢。我把父亲带到一个小餐馆,说是让父亲尝尝鲜,吃一次酸菜馅儿的饺子,其实是为了表示我的歉意,还特地买了一瓶酒给父亲。
酒酣耳热之际,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向父亲赔不是,并希望父亲能够原谅我。我也就敢在喝酒是时候有勇气说出这样的话。父亲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一味地抽烟,最后好不容易从他的嘴中蹦出一句话“我把你们当孩子呢,包括你媳妇,我压根儿就没有把她当成外人”。
是啊,父亲从来没有抱怨过我什么。父亲是以一个农民的眼光来审视这个世界的。农民身上有着无与伦比的淳朴和善良,对待世界总是那么真实,总是毫无戒备。农民生了我养了我教育了我,这倒让我觉得自己能作为农民的儿子那一份荣耀。
看来这句话得改一改了:父母是孩子一生中的第一位老师。我要把它改成:父母不但是孩子的第一位老师,而且是孩子一辈子的老师。作为农民的父亲,他的身上有着我一辈子学不完的东西,这又使我觉得我向前的行为很幼稚,自己先前对父亲的无礼差点儿使自己成为一个数典忘祖的家伙。
越近年关,对家的思念就会越来越沉重。
现在,我一直盼着早点儿放假,这样我就可以早点儿回家,有更多的时间陪伴我那孤零零在家的父亲。
快点儿放假吧,回到家,我一定要和您好好喝上几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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