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生命里曾流淌过一碗水,是这碗水让我懂得了什么是真正的愤怒。
暑假时,久居都市的我与朋友结伴西北行,七月如火,车子在高高的黄河大堤上爬行,黄河河底龟裂,河水时断时续,给人一种苟延残喘的感觉,全没有“黄河在咆哮”的气势,在黄河拐弯处好不容易才见到了一个村子,村子因树而得名,叫“五棵树村”,据说那里前几辈人时,全村确确实实只有这顽强生存下来的五棵树,在村头有个苗圃,绿绿的一片,让长途跋涉的我们略感一丝凉意,一个小姑娘拿着一特制的大瓢,在每一棵小树苗根上小心地滴上一点点水,那动作好像是在轻抚睡梦中的婴儿。
“小姑娘,能不能给点水?”我一边不停地用毛巾擦着好像永远也擦不干的汗,渴望能洗一把被汗水渍疼的脸。
小姑娘迟疑了一会儿,转身走向苗圃后面的屋子,屋子后的椅子上坐着一位老妇人,脸上带着世事洞明的安详,小姑娘轻轻对她说了些什么,老妇人点点头从腰间“哗啦”一声摸出一串钥匙,这时我才发现在屋子和苗圃之间有一眼水窖,水窖设有坚固的木盖,木盖上牢牢地锁着一把大铁锁。
只见小姑娘轻盈地走到水窖前,熟练地打开大铁锁,用一个小木桶小心地汲出一点水,倒进一个干净的陶瓷碗里。她双手捧着那碗,像捧着整个世界一样,走到我面前说:“走远路渴了吧,快喝吧!”我看了一眼,那水里竟漂浮着一些细小的杂物,在白瓷碗里更显得浑浊。
本来我是想洗把脸凉爽一下,喝的水我们自带了许多瓶装的纯净水。等小姑娘转过身去继续“滴”她的水时,我让同伴把那碗水倒出来,我开始洗脸。
听到水落地的声音,老妇人和小姑娘不约而同地投来愤怒的目光,老妇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喊了声:“作孽呀!”突然摔倒了。小姑娘却不去搀扶老妇人,只是惊叫着跑到我身边,迅速地抢过我同伴手中的水碗,然后竟扑到地上,伸开双手用力去挖我脚下那一点被水浸湿的土,捏成一个泥团,迅速跑到苗圃旁新栽的小树边,深挖一坑,把湿泥团贴着树根埋下,这才急切地叫着“奶奶”向老妇人跑去,慢慢把她搀扶到椅子上。
我被这一切惊呆了,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良久,我们才从小姑娘口中知道,这村周围和黄河大堤旁的小树苗都是那位老人家培育出来的,这水窖也是老妇人自己挖的。前年大旱,水窖里也难存住水了,为了让刚栽上的小树苗能够成活,老妇人翻山越岭到二十多里之外的地方去挑水,不料半路上一脚踏空,瘸了一条腿。
老妇人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说:“不是我小气,这样热的天,我的苗圃一天才用那一瓢水,你们不知道吃水的苦,这样糟蹋水,我心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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