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就是媚,躺在山谷河底假寐,她用花香诱惑冬的迷醉,与雪密谋,与风商议,掩盖地下的暧昧,甚至承诺拉长严冬的年轮,塑造冬的威仪。
在远古本就只有隆冬的权威,不是每个人都可以住进冬的殿堂,必须有冷若冰霜的雄大与残酷的肃穆,才符合冬的定义,适者生存就是法则、就是考验,如何折杀百花是第一步,呵护冬虫,百足狰狞盛行于冬的世界,统治者必须有统治的爪牙,尽管会披上洁白的外衣。
对于苍生,冬相信分三六九等,许多人只能看到表面的白茫茫一片,以为干净,却看不透冬在深底的乱哄哄,这才是实质,黄土造的人就可以在冬里吟诗作对,污泥捏的人就不可能站在雪里徘徊。
多少人在雪山脚下膜拜,在冰川上胆怯,连日出也臣服、月落也同步,天时地利人和,冬就是整个世界的全部,人是冬的人,路是冬的路,万物是冬的万物,无一例外。
夏、最可怜,想用他的体温照透覆盖的洁白,水不可太清、人不可太纯,痴人说梦的就不是一路,蝼蚁为他呐喊助威,岂能摇动冰棱的寒冬,从地球两端蔓延冬的速度,不容夏来惑。
垂暮老人的秋,倔强中有顺从,萧瑟所有落叶,残败所有颜色,马不停蹄的归依在冬的麾下,成了奴隶,我出生在秋季,没有家底、没有名门,也就没有选择归降了冬,我以为只要我服从,只要我听命,冬就会容纳我,我明白,这是我的宿命,出生那一刻就已经注定。
我循规蹈矩活、潜规则我遵从;我按部就班过、冠冕堂皇我遵守,循序渐进我的脚步,掌握了步骤,增添了伎俩的厚度,魑魅魍魉也有我的角色,我却在尔虞我诈中胆怯与退缩,如果下跪,我相信我也可以有我的山头,无奈我长着反骨,膝盖不会弯曲,是我血液里流淌的不屈,于是,我被放逐。
丢在春天、被春脱了衣服,落魄夏季、被夏恐吓,秋是我的故土,我以为可以收留,他却纵横泪痕不敢看叛离的我,没有翅膀,飞不出三界;没有龙鳞,腾不上苍穹,我在夹缝中东奔西逃,眼中的世界只余下地狱,不知道十八层地狱有多少米、有多么深,似乎只有闭上眼睛做自由落体运动,那里有炼狱的熊熊烈火以及温度。
冬会在一定温度下毁灭,我满胸膛的火与炽热,我便从冰缝中挤进冬天,浑身是炙热的刺,谁都靠不拢,尽管,我的热量在冬的世界微不足道,可是我的每一步都留下足迹,深深的坑在瞬间就被冰雪覆盖,但是我的灵魂以及我的肉体,寒风与冷酷奈何不了,我选择独行,从此断裂曾经所有的契约,没有力量摧毁,但有力量自重;没有路的尽头,但有路的开拓,也许在某一处能够遇到同我一样挤进冬天的独行者。
我们可以牵手,融了脚下的冻土,露出大地的颜色,问候深埋在地底的种子,请用我们的温度与身体长出新苗,那怕是一刹那的绽放,必定是这个冰冷世界的奇观。
当雪再次覆盖,当冬再次统治,我知道,冬有足够的时间、足够的空间,让挤进的叛逆者们自生自灭,直到融为一体,春会及时献媚,关闭冬的大门,保持冬的纯净,冬要有冬的样子,高贵与神秘,不是冬的人就不让看冬的真实,吞噬异类,同类也食。
我是秋的儿子,我能够记住的是千年的经验:睁开眼睛看,用心体会,以沉默面对,真诚我的内心,在冬天里不卑不亢的独行,这也许就是挤进冬天的人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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