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凉的虫声在楼下嘶鸣着,楼上寝室的灯光都熄灭了,只余下我案头上的一盏还荧然地亮着。寒气从窗纱中透进来,一阵阵地逼近,我将脖子深深地缩到衣领里。我想抬起手来拉上窗子,但我及时停住了。因我意识到拉窗的声音,将驱走了夜的静寂,惊动了人们的睡眠。我抬起的手抚摩了一下自己的面颊,触到了冰冷的鼻尖,与垂下的乱发,我将手握成一个拳头放在口边呵着,终于使我意识到有点冬天的滋味了。
说是冬天,实际上亚热带还滞留在深秋的气候里,案头的日历告诉我时序已进入农历十一月,然而这里的季节却老是慢吞吞地在秋天里漫步兜圈子,看样子等待了几十年的冬天,实际上仍是无望。
楼下水龙头一滴一滴地在滴水,像是眼泪,滴着异乡人的哀愁。远处飘来了一声犬吠,凄枪的,听起来比秋虫的声音还小。我茫然地站起来,踱出寝室的角道,推开纱门站在凉台上,寒流由四面涌来包围了我。夜,重重地围在四周,没有月华,只有疏落的星光洒落在草地上。天空是抑郁的墨蓝色,星子剪贴在夜空上,沉默地俯视着大地,我期望有一顺星子会滑落下去,但他却冷冷地失神地僵持着,谁也不肯移动,像在思索什么似的。
忽然,我发现手中捏着一个朱红色的桔子,冰冷的,皮上冻起了一颗颗的粟粒。一块块褐色的斑点,显得它有点苍老,但压在手中却沉甸甸的。我并没有食欲,但周围太寥落了,我想制造出一点动作来,便开始剥桔皮。里面的汁水溢出来,沾湿了我的手指,我将桔皮抛出去,饱满的枯实便呈现在我手中了。我慢慢地剥去了网在上面的脉胳,然后,剥开放进口中,冰凉而甜,微微有一点酸涩,我用力将一顺桔核吐出,如一粒陨星般在寒夜里消逝了。
我一步步走下了楼梯,站在冷凝的草地上,圣诞红瑟缩地躲在竹篱下,马尾松钓叶尖直刺着墨蓝色的穹苍,蚯蚓在泥土里咿唔着膝胧的吃语,寒虫低唱着缺乏情感的悲歌。夜,是这样的单调,觉得有许多心事要向夜倾诉,但即刻又感到惘然,这异乡的夜好像对我格格不入,星子们的眼睛也淡然无视于我的关切。唉唉!记得故乡屋檐上的那颖又大又亮的星星,每天晚上都要向我示意微笑,用彼此的心灵默默交谈,直到我进入梦乡的时候。唉唉!故乡的星星还在那儿罢?我家中的那椽老屋檐呢?一阵凄惶,我有点想哭的感觉,但我毕竟没有哭出来。
举步上楼时,意外地窥见了月亮,它那张黄痰的脸无力地倚在树梢上。这使我感到惊异,几日不见,竟这等病入膏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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