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到六年级,我们就回到峰市中心小学的校本部上课了。
校本部管理比较正规,星期一要集中开晨会,升国旗,每天中午要午睡,放学还要排路队。路队安排很有规律:乡下的分上水、下水两路,街上的分上街(包括上坑)、中街、下街(包括下坑),每一路小同学在前,大同学在后,路队之间按先远后近的次序离校回家。下水只有一支路队,离校转个角就看不见了;上水路队的后面接着是街上的,四支路队排成一字长龙,放学时从校门口一直延伸到下街尾,很是好看。
开学初,我还走读,吃住在爸爸的店里,跟峰市街中街路队的学生同时放学。上学是各自行动,无需排队。有时,路上可能碰上同学一起上学,或者跟要好的同学约好,相互等一等,同时上学。我跟同学厮混熟了,常常开开玩笑,甚至搞些恶作剧,相互取乐。峰市街上的一些学生很调皮,常常把乡下来的学生称作“乡巴佬”、“土老”,有时还可能没事找事,撩弄一下,搞得乡下来的学生很难为情。我因为小时候在峰市街住了几年,去年以来又住在峰市街,在街上也有几个朋友,虽然我也是从乡下出来读高小,但峰市街的学生一般不会来欺侮我,因为他们对我爸爸很熟,有的还对我常有些照应。但是,我却不自觉的受到一些坏影响,有时也会耍些小花招,撩弄一下乡下的学生。
从爸爸的店铺到学校只有一里多路,走路不需花很多时间。每天中午我到校以后,同学们都还在午睡。午睡,实际上就是学生伏在课桌上休息。学校安排有值日老师和值日生,到各班教室巡视。有学生不午睡或讲话(哪怕是悄悄话都不行),如果被值日老师或值日生发现,就有可能被抓到办公厅,接收训话或处罚。
我们六年级甲班的班主任,是我的堂兄阿棠哥。他这学期刚从乡下调入中心小学,教五年级的算术,六年级的地理,兼一个班的班主任。阿棠哥虽然才刚来不久,许多学生都听说他很严格,上他的课,还没有谁敢乱来。这天,刚好是轮到阿棠哥值日,他先到各班教室巡视一遍以后,交待了值日生就先到楼上做事去了。
大概过了十几二十分钟,同学们觉得好久没见到值日老师的影子,就开始扭头跟附近同学挤眉弄眼。看看没事,就说起悄悄话来。我坐在前排,一眼看见值日生来了,故意闭眼装睡,还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其他同学立刻安静下来。值日生见没有其他动静,呆了一会儿就了。可是值日生一走,我们又活跃起来。这时,有两个乡下来的学生在悄悄说话,不时还“吃吃”地笑。我想:这两个家伙平时对我不太友好,这回被我碰上了;我要报告老师,让老师教训他们一顿,替我出一口气,兴许我还能得到老师的表扬呢!
过不久,阿棠哥果然来了。学生都挺机灵,教室里立刻鸦鹊无声。见大家都不说话,于是我举起手,站起来说:“报告老师,刚才有人不睡觉,还悄悄说话。”不料,阿棠哥不但没有追问“是谁”,反而责问我:“你怎么知道?”还说,“就是你自己没有好好睡觉,才知道谁没有睡觉。如果你睡着了,怎么会知道是谁没有睡觉呀?”
我被问得哑口无言,脸红了一阵又一阵。同学们都抬起头,看着我,不说话。我斜着眼瞅那两个人,他们的目光里似乎有点幸灾乐祸——他们知道这位老师是我的哥哥,我打“小报告”不但没有得到表扬,甚至还惹来一顿克(注)。阿棠哥扫视了一遍,心中有了底,就说:“哪个没有好好睡觉的,起床后到办公厅来!”说完这话,阿棠哥走了,教室里却保持着安静,一直到起床钟敲响。
我觉得阿棠哥的话好像是说给我听的。起床后,我就自觉去了一趟办公厅。走到阿棠哥面前,低头不语。阿棠哥说话了:“我知道有人会不好好睡觉的。但是你也没有好好睡觉就打别人的小报告,人家不服气啊!‘正人先正己’,以后要先严格要求自己,才能去管别人哪!”
“正人先正己”,阿棠哥的话从此在我的脑子里扎根。它就像一面镜子,让我时时照照自己,生怕什么时候又重犯“假积极”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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