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幼不喜欢吃鱼。
确切地说,是不喜欢吃鱼还需挑刺 的复杂繁琐。对此,母亲曾给过我一个字的精辟评论——懒。
不过,一旦到了外公家,我的口味就大不相同了。鱼肉几乎成了我的主食。这种改变都源自外公十几年如一日的行为——挑鱼刺。
从我记事起,外公就为我挑鱼刺。不管什么样的鱼,制作成怎样的菜式,只要经过外公的巧手处理,就可直接下咽。外公每每将鱼肉送入我的碗中,总会问上一句:“你数数,有几根刺?”每次我也总会细细观察一番,雪白晶莹的鱼肉沾着几点油星,鱼皮上的酱汁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唯独不见一根鱼刺!于是我便嗫嚅着答出同一个数字“零。”接着外公便会笑着对我说:“你看,一根刺也没有,快吃吧!”
那时我清点出来的鱼刺,总是一根也没有的。
到了三、四年级的时候,外公仍继续着他的“伟大事业”。母亲看见了总会嘟囔几句,外公头也不抬,双手麻利地操纵筷子摆弄着细碎的鱼肉。这时外公的视力已不如从前了,细嫩的鱼肉中突兀地横亘着几根刺,像是骇人的荆棘,我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塞入口中放心咀嚼。外公却还是那样:“你看,一根刺也没有。”我嘴上不说,心里却默默数着,一、二……
那时我清点出的数字,有时是三,有时是五。
这天晚上,母亲烧了我最爱的松鼠桂鱼,外公照例坐到餐桌前,颤巍巍地脱下老花镜,眯着眼看了好一会儿,才拿起筷子开始行动。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挑好了刺,抖索着将那些鱼肉送到我的面前。“你看,一根刺也没有。”
这一刹那,我心里的某扇门突然破碎,里面盛满了回忆与浓烈的情感,凶猛地向我袭来——那是这些年我与外公生活的点滴。
记忆里的外公慈眉善目,从不对我发火。岁月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苍老了他的容颜,模糊了他的视线,可是有一样东西从未改变,那是他眼底深藏着的慈爱。
我鼻头有些发酸,低头看了看勺子里的鱼,鱼刺横七竖八地躺在里面,甚至无法清点,而我也不打算清点,因为这些年来外公对我的爱,就像此时的鱼刺一样,是数不清的。
本文来源:https://www.010zaixian.com/zuowen/chuzhong/1676170.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