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走在萧瑟的细雨中,风卷席起几片落叶,落叶如枯叶蝶般在半空中飞舞,在冬雨的打湿下又落到地面,心也跟着落下来似掉进了冰窟窿一般。不知不觉间走进街头的小巷,想要寻求这冬日最后一丝温暖。
巷子不深,一眼就能看到尽头那枝孤芳自赏的腊梅,透过层层雾气传来阵阵芬芳。其芳愈冷愈媚,极有一番:“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的诗意,想必临川先生写下这首诗时,笔尖一定还留有一抹梅花的淡淡清香。
雾气慢慢褪去,一家点着灯火的小店在白茫茫的小巷里尤为突出。脚步便被吸引过去,走近一看,原来是买烧饼的。店主是个二三十岁的小伙子,腰间系着被面粉染得花白的黑色围裙,坐在空旷的店辅里。小店面积不大,约莫十多平米,店门口挂两红灯笼,光从红纸透出来,散发着微不足道的暖。店内随意摆放了张圆木桌子,却也是整洁的。
虽然灯点着,但没有一位顾客,反倒更显冷清了。他看到我的到来,“蹭”地一下站起来,一扫脸上的疲色,像换脸谱似的,笑着说:“来个饼吧!”听口音不像本地人。
“行,给我个小的”我说。
他黝黑的双颊挂着憨厚的笑,露出一口洁白的大牙,像极了在经大人表扬后得到糖作为奖励的孩子。手连忙扯出一团白花花的面,并揣着一口家乡话跟我娓娓道来,这烧饼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总觉得讲不同方言的人带着不同的故事,或许是粗犷口音里北国风光的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亦或许是吴侬软语里的江南小桥流水人家。于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叔叔,你哪的人?”
他费力地揉着面团说:“我啊,杭州的。”
“杭州是个好地方,怎么来这了呢?”话音刚落,他忙碌的双手不禁意间顿了顿,又继续在揉好的面饼上散上葱花。风拂过我的发梢,糅杂着梅花的香气扑鼻而来,甚是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把梅花香也藏进了烧饼里……
他缓缓开口,声音带有几分颤抖:“年轻气盛,揣着笔钱出来闯天下,天下没闯成,祸倒闯出不少来。”一句随口而出的话,我却在他抬眸瞬间捕捉到他眼角的湿润。正当我感到无意冒犯时,他再次开口,声音也脱离了片刻的哀伤,激昂起来:“这可是我们杭州的特产,我爹妈在杭州那边的店生意可火热了呢!”说着,一脸骄傲地将揉好的面饼放入烤炉中,他低着头认真地捣弄炉子里的烧饼,白色的面团在火的熏烤下渐渐变黄。
“我相信有一天我也能做到。”他坚定地说,眼里闪过自信的亮光。
“你只要坚持下去,一定会做得比杭州的还好。”我说。
他笑着用那还裹着面粉的手指,指着巷子深处的腊梅说:“你看那是我最喜爱的花,开得那叫一个旺啊,天越冷开得还越旺!”
是啊,巷子深处那身姿苍劲的腊梅,洁白中沉淀着红的花瓣,打着朵含苞待放像是在等待严冬的挑战,在最刺骨的寒风袭来时,就是它的绽放之时,从未向严冬低头,在寒风的侵蚀下愈开愈芳,如明代李渔的“风送香来,香来而寒亦至,雪助花妍,雪冻而花亦冻……”
他那天具体说了什么早已消融在严寒的冷风中,现在回想起的只有他凝视远方的腊梅时深邃的目光——是充满希望的。
开学后,没有了在街上漫步的时间,就再也没去过那小巷。只是听说巷子深处的梅花开得正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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