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岁一个炎热的夏日午后,我触到一份不一样的真情。
离考级还有一个半月,已经准备好十级曲目的我接到通知,说不能跳级,要先考九级。一个半月,从头开始。暑假谁都想轻松,而我整天练琴八九个小时,除了吃饭睡觉,无时无刻不是粘在琴凳上。母亲和钢琴老师串通一气,凶神恶煞地盯着我,稍有偷懒就劈头盖脸一顿训斥。我感到绝望:何时被这样逼过!
那个下午,我在客厅练琴,母亲带着电脑在一墙之隔的书房办公。听着键盘鼠标不间断地响,我动了偷懒的念头。最难的复调作品《三部创意曲》,两只手饰演三个声部,复杂极了,老师要求分手练习。但好在三个声部调子差不多,母亲是外行,我便钻空,一直用右手弹三个声部,造成分手练的假象。正当我得意洋洋,键盘鼠标的声音忽然停了。母亲气势汹汹地来到我面前,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我心虚地马上换成左手弹琴。母亲好像知道一切,一把将我的手拍下去,扳着我让我对着她,大声逼问:“偷懒多久了?自己说!”她一向理性,这暴跳如雷的样子从未见过。当即,泪便涌出来。一是惊骇,一是委屈:不间断的练习已经让我的手腕酸痛、手指僵麻,她可从不让我休息。我紧紧抿着嘴,母亲凶狠地怒视着我。对峙片刻后,天旋地转。
我被打了一巴掌。
从小到大,最重的惩罚是竹条打手背,不算疼。我被打得茫然,感受不到另外一边脸颊上落下的第二掌有多重。脸上飞快地肿起,神经炙烧般跳着。我终于大声哭了,神经质地说我好累,好累,一边将母亲一把推开。我一直哭到傍晚父亲回家,母亲只是冷漠地看着我,好像我是家里一个摔破了的碗。我没吃晚饭就睡觉,模模糊糊地听见客厅有人说话。
“……你要求也太严了,她还小,慢慢来。”父亲模糊的声音。
“我不督促她,她真能考过吗?我只是不想让她的努力白费。她手疼,我心里疼。我也想让她休息,可是时间不够啊……”母亲的声音似乎有些哽咽。
我把头蒙在毯子里,颤抖着落泪。母亲一片苦心,竟被我这样伤害。我终于明白:她的严厉,她的高要求,原来并不是苛刻,而是一份真心希望我取得成功的情感,是爱。不是她不体谅我,是我没有体谅她!
我掀开蚊帐,朝她跑去。我想要道歉。
没有残酷,谈何顿悟?母亲,您的严厉中,真是有着一份不一样的真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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