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脑袋是我的一个同学,不出众,总觉得他身上有些灰暗色彩,木头木脑的。
他穿着他那件大前年便穿过的外套来学校了,衣服尽管有些褪色,可人却一如既往的精神。
最近他很高兴,他终于成为了预备团员。
老实说,他并不受老师们欢迎,成绩不太好,他似乎从未上黑板解过题。然而这次的团员投票,他却稳稳地成为了预备团员,原因是他的票数第一。
都说他心肠热乎着呢,那帮起人来总是乐此不疲,尽管显得有那么笨手笨脚,只认死理儿不转弯,木头脑子。他比其他人,总觉得呆些,却谁也架不住他的热情。
于是乎,大家以投票的方式回报了他,他也是乐呼呼的。
可班主任却让他犯了难。选举了新团员,班上便要开个家长会,他的票数最多,还得当代表发言。
其实,他父母离婚早,自己跟着那农民工父亲。父亲长年在外地打工,于是乎他和七十多的奶奶留在家中,尽管邻居帮着忙,可他祖孙俩的日子苦着呢。为此,他常常愁眉苦脸。
开家长会,看来父亲铁定是回不来了。他其实特别想他的父亲回来,入团,对这个苦难的家庭来说,是件天大的喜事。父亲上次回来时是两年前,就带来一株桂花树,树是活了,人却走了。
回了家,木脑袋坐在自家池塘边,扔一块瓦片,直直滑到了对岸。
而那什么演讲,更令他头疼,他这一辈子都只当过听众,自己连普通话都说不好,怎么上台呀!
水面上的倒影,被瓦片一次一次地打碎,打碎。
“老,老师,我不入团了,可以吗?”返校后,这是木脑袋想了很久很久才说的。上台是出丑,不如算了吧!
班主任是个留着长发的中年女人,她满是惊讶,或许这么多年来,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辞。
“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说不入团了呢?”班主任好奇地问他,他却低下头,没敢说话。班主任还以为自己语气过了,便温和地再问,他却还是不说。而且,他的眼角,似乎有些晶莹的东西。
他还是低着头,还是没出声儿,只是晶莹的东西愈见明亮。
于是在那个黄昏,班主任把他喊到办公室,一杯热乎乎的奶茶上手,师生俩谈了很久很久。
家长会还是如期到来,他搀着奶奶来了,尽管他知道奶奶耳背,听也听不明白。
木脑袋紧张得发抖,站在台上,拿稿子的手在抖,连声音都在颤动着,结结巴巴地念着稿子。稿子是他自己写的,班主任给他修改了三次,这是破天荒的。念到一半时,他瞟了台下一眼,班主任紧偎着奶奶坐着,奶奶一脸慈祥,正盯着他,似乎心领神会了。同学们似乎流露出期盼的眼神。他顿时声音大了些,也流畅了很多。
刚念完,台下是哗啦啦的掌声。
他红着脸下台时,却看见门口赫然站着一个人,身上披满一身阳光,提着一个大兜,正傻傻的望着他笑。
深绿色的大裤子,微黄的白衬衣,与那熟悉的面孔。是的,爸爸终于回来了。
木脑袋笑了,是如秋天野菊花夏日向日葵般的,尽管,仍带着些傻气。
他不再觉得自己是单亲的留守的,他相信生命的春天已经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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