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清明天,潮湿,躁动。在不停的雨季中,心里的那个角落便会有些莫名的轻疼,无法看见,却能深深地感觉,像那光洁的被不经意间抽却了丝的缎面。
春风吹软了青荇,暖雨落伤了新叶。如绡似纱的娇花缀满枝头,一树树如玲珑的珊瑚。这是清新细柔的江南的清明景致。它们一路缤纷一路绚丽,在你的身旁耀眼地绽放着。这一季的春天,你依旧暗含着笑意,直挺挺地站立在美丽的东湖景区。杜鹃红遍的峥嵘岁月,浸润在几十年前的雨雾里,如诗如画,被绵绵细雨,编织进柔软似水的丝绸。我看见了你那双水灵的妙目,泪莹莹、碧澄澄,纠缠着千般万般的思念与不舍。
七十四年前的春天,你因不屈服命运的束缚、不甘落入深远苦海,倔强地只身逃离到上海。可是你不知道,你跳出了封建压迫的火坑,也等于陷入资本主义剥削的深渊。在缫丝厂那蒸笼似的车间里你挥汗如雨。你那孱弱的身躯被工头的皮鞭所吞噬。你的一双小手,整天浸在翻滚的汤锅里,捞那无头的乱丝,十根指头被浸得长年溃烂。十四岁的你,甚至来不及敲开花季,就已陷入无底的痛苦之中。我承认我无法想象你小小年纪所承担的沉重与艰难。但是我相信彼时的你一定在思索着命运,等待着光明。就像每一个渐渐成熟起来的孩子一样,对未来充满着向往与憧憬。
只过了一年,阶级仇与民族恨熊熊地燃烧着你的心巾。于是,你开始战斗。在不曾停息的枪林弹雨中,你背着药箱穿梭于前线,跟着新四军的队伍学习、工作。不断的工作调换、克服困难和适应,你却享受着这一切。你愉悦地说,自己无条件地服从党的安排,不计个人得失。彼时,你与我的年龄相仿。你在充满了敌意的森林间忙碌,我坐在明亮宽敞的教室。相同的是,我们都怀揣着对明天的希望而不停息向前的脚步。
可是,这样纯粹的奋斗很快被终止。你遭到十几个匪徒野兽般蹂躏,患上严重疾病。但是你却拒绝敌人利诱你的手段,宁死不屈,铁骨铮铮。我看到你的病情日益严重,心疼不已。如花般的年龄,如花般的雨季,你遭受着这一切却依然铿锵而又充满力量。可是我明白你表面上再怎样坚强,心底也会感到痛楚吧。那是现实与理想相互碰撞的疼痛。那是无法把握未来的心力交瘁。这样的时刻,你越强硬就越让人感到隐痛。
后来的暮春时节,你被残忍地活埋。我不知道以这种残酷的方式结束一切,对你来说终究是解脱还是痛苦。但我明白你离开时候的不甘,你没有等到新中国成立,你没有看到我们现在的伟大的祖国,你也没有过上现今美好的生活。
不过,我宁愿相信如今屹立在东湖景区的你见证着这一切。对吧?
那么,施奇英烈,伟大的巾帼英雄,在天堂好好过。
每年清明,我总看到你的铜像之下被花圈所环绕。我们带着虔诚的祝福,接受着整个民族的洗礼。你和所有英烈是我们生生不息的力量,是我们民族古老的信仰。凭着这种力量与信仰,我们在一次次的伤痛中依然微笑,我们在泪光中依然期待,我们迎接每一个新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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