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在城市房屋的楼顶开辟了一块菜地,侍弄得很像他故乡的田野。地很小,但春夏秋冬,各种蔬菜瓜果交替,不时给我们带来一些惊喜。
原先泥土是贫瘠的黄土,没有什么养分。旱季,干结为泥地,硬如磐石。雨天,稀糊的泥浆让人难以下脚。父亲喜欢这块菜地,他从乡下地里运来一袋一袋的黑土铺在上面以改良土摊贩。每次播种之前,父亲会脱去外套,挽起袖口,挥起锄头,给菜地松土。随着那“嚓、嚓”的敲击声,原来板结的泥土被一点点松开,尘土四溅,犹如他欢快的心情。在休息的间隙,他就站在楼顶极目远眺天边的云彩,又叉开手指捋过身边微风,似乎是想从风中抓住一丝初至的暖意。父亲当过老师,此时,他把父辈的勤劳都注释在无尽的绿意上;父亲喜欢书法,此刻,他让满田沟壑都挥洒出几分墨韵来。赶在雨天之前,父亲小心翼翼将菜苗一棵棵栽进土壤,用手压紧,又细致耐心地将菜籽播到地里,用脚踩实。他干活时的样子和祖父有着惊人的相似。播种之后每天早晚都要浇水,几天后雨如约而至;又过几天,便看见采苗嫩绿的新叶茁壮生长,还可以看到原来黑褐色的土地上冒出的怯生生的新芽。每当此时,父亲总会叫我上楼,去欣赏他的菜园。
父亲,喜欢守着这片土地,春天多雨,他总在雨水刚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气时,走过一棵棵菜苗,从小叶缝中捉出一只只虫子。有杂草占地,他总是一丝不苟地分拣拔除,无论寒暑。
我知道父亲从农村走来,他熟悉故乡的一草一木,熟悉迎风起伏的稻浪,熟悉夏日聒噪的蝉鸣,熟悉村人走在田埂上吟唱的歌谣,顺着笠尚未,顺着锄尖,一路挥洒,一路相随。我明白父亲对故乡的守望已让岁月刻进心里,成了一辈子也无法解开的情怀,从他抚摸过的每一寸土地中溢出,随风裹进晚霞,那脊背起落的身影,犹如几百年前他的先祖劳作在田间。他与历史中无数的同伴守望的身影重叠,成了永恒,成了经典。当牧笛不再吹响,当牛铃不再援,当锄头不再挥舞,当农村在高楼的包围中无处可去,对故土的眷恋守望,终于无处不在。回过刘,父亲正笑盈盈地把一柄小锄递给我,他身后是生机盎然的菜地,很像他故乡的田野。
在父亲的心中,其实守就是望,望就是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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