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刘德华主演的《见龙卸甲》,深为电影结尾刘德华的造型赞叹:在雪中纵马扬抢,无所畏惧地冲向千军万马,这姿势太帅了。而与他一比,我爸就难看多了。
爸有很深的皱纹,给人迎面带来的不是沧桑感,而是一种老人的伤感。好像上帝用皱纹在刘德华的脸上留下了成熟的美感,而却用同样的皱纹,在我爸的脸上留下了衰老。这是多么不公平啊,爸觉得这不算什么,我心中却总有小疙瘩。爸的背是弯的,特别是当他骑着那多年相伴的摩托车,领略寒风雨雪时,他的背无力地、畏惧地弯曲着,准确地说是他整个人是团缩着的,此时的他远没有小时候我眼中的父亲那样高大,却竟是衰老、弱小。
今天又下雪了,下的是《见龙卸甲》中的小雪。雪从天上飘下来,轻悠悠的,却瞬间将天地都染上了白色,散发出冬天的冷艳。深绿的树是最先知道雪的讯息的,因为雪很快就趴在它们的叶子上,给它们穿上一件白毛袖领的精致棉袄。我是最后知道雪的,因为前一天挑灯夜读导致今天清晨赖在床上起不来。好不容易拿出点意志,耷拉着眼皮洗漱完,却发现餐桌上没有像以往那样摆好早餐,不由得心中一阵抱怨。你说当父母的,清晨连早饭都不准备好,我今天非得迟到不可。
妈的声音从卧室中传来:“你等一会儿,你爸骑车去买早饭了,马上就回来。”我心中又是一阵嘀咕:这个老爸,怎么这样拖拖拉拉的,总是误事。
我便站在门口等。风将雪吹拂到我脸上,冷气直从衣领钻进去。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双手抱紧。今天真冷,上学路上该挨冻了。
不一会儿,我的手就冻得青紫,活动都不太灵活了。我开始埋怨爸了:你说为什么他还不回来啊,就不会早点起床去买吗?真是浪费我的时间。心中虽是埋怨,可隐隐有个声音在问:他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时间一分一秒地推移,反复的抱怨渐渐地失去了分量与意义,而担心却一阵胜过一阵地涌上心头。我越来越焦躁不安了,害怕爸在这样湿滑的路上骑车出意外。
就在我担心的时候,我远远地看到了一个身影,他在风雪中蜷缩着,整个人好像在抖,缓慢地向我驶来。风雪吹袭着,吹在他身上像在肆虐浮萍弱草,而远远望去,他的身影以失去了年轻时的挺拔伟岸。我不知道下一阵狂风会不会将他吹倒。
一棵已经枯朽的大树,还能承受多少年华的风霜刀剑?一颗被岁月反复打击的心如何再次勇敢面对苦难的生活?惭愧、同情、关爱……一瞬间溢满了我的心,我不禁想问:这个已经够苦的男人还要肩负多少生活的苦难?那沉重的扁担压在他的肩膀,一头挑起双亲,一头挑起妻儿,而他自己,便被压在下面,喘不过气来。
但是即使这样他仍然坚定地向我驶来,风雪飘摇又一程,已称得上老人的爸依旧这样地坚定,就像那个垂垂老矣的永昌亭侯赵云,尽管已年老体衰,但是是那份爱的初衷永远不变;那已累弯的腰,却依然能撑起儿子的一片天。
又是一梭风雪打在脸上,不过我已看清那张脸,纵然是皱纹织网、粗糙成麻,却洋溢着欢喜的笑容,因为,儿子就是他的太阳,他的希望,他的欢乐之源。他带着抱歉朝我笑笑,教满心愧疚的我如何经受这浓浓的爱意。“对不起,今天排队买早饭的人好多,所以回来晚了,害你上学迟到了。”对不起?爸啊,这几年来,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啊,生理上我逐渐成熟,可在心理上,我依然躲在您的臂弯里迟迟不肯脱离童年,这已长成的宽厚肩膀应该帮您分担负担啊。可我,任由您的关爱宠着,以为父爱是理所当然,甚至还在刚刚,对您埋怨。不该,真是不该。这十几年来,又有多少次这样的不该,而我现在才懂得,父爱如山。
爸在雪中骑车为我买早饭的情景我永远不会忘记,因为我觉得,风雪之中,那个老男人并不弱小衰老,他因一份沉甸甸的父爱而显得高大。那一刻,他真的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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