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级的时候,我发现我正莫名其妙地躺在病床上,父亲坐在床头边的椅子上打电话,说叫人去家里修门。
一个小时前,我在家里上厕所,站起来的时候感到一阵头晕后就不知道后面的事了,父亲告诉我,他在外面憋了半个小时要上厕所可是发现里面一点也没有动静,在叫我好几句没回应后,撞开门发现我正躺在马桶旁边。于是马上叫了救护车把我送到了医院。
做了一大堆的检查后,父亲拿着厚厚的单子得出结论我只是贫血,让我多吃点红枣什么的,现在想起来确实是小时候不懂事,现在肯定被那些男同学笑死。
在父亲坚持给我吃那些补血的药之后,我开始流鼻血,我问父亲是不是吃太多了,都有些装不下了。父亲说血液需要循坏,我流出来的都是旧的血,没用的。
父亲开始不让我去学校,我不知道原因,也没问过。对于我来说是特别开心的,家里买了游戏机,那一段时间,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窝在房间里打超级玛丽。双手握住游戏手柄,感觉流鼻涕的时候就用闲下来的手揩一下,结果一盘游戏下来,双手包括鼻子都是一片红。流鼻血已经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父亲最近变得“温顺”好多,不会骂我,不怪我挑食。唯独一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吃药。一旦有一点点情绪不想吃,他马上爆炸。可是那东西真的很难吃。
一晚上听见母亲在房间里啜泣,我听到父亲刻意压制自己的声音情绪却很高地在说:“说过了,儿子不是不治,白血病是要等配对嘛,我们的骨髓又不对,急有什么用呢”
我就知道是父亲发脾气了,骂骂咧咧的,关于我的病,上次听医生说了,过一段日子就会好,那医生还是爸爸的老同学,肯定不会骗人的。
虽然不喜欢上课,游戏打多了就想念和伙伴一起玩的日子了。阿阳每天上完课都要来我家玩游戏顺便给我讲学校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以前我们都是一起上学一起放学,现在我不用上课了,他就一个人跑了。我告诉他我得的是白血病,等我骨髓配对好了就可以去上课了,他笑着说原来这么简单,那很快就可以回去了。我擦一擦鼻子,点点头。血丝在脸上被拉的很长,像胡须一样,龇牙起来就是愤怒的猫咪。
但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来过我家
两个月后,我住进了医院,那段日子过得特别不舒服。脸上长出了“青春痘”(后来知道那是白血病的临床表现),通红通红的,脸色却格外的苍白。我讨厌那个时候的自己,对着镜子觉得自己是个怪人。趁爸妈和护士都出去的时候,那父亲削水果给我吃的刀子割开自己的手臂,想看看自己的血是不是白色的。
后来我的配型成功了,给我骨髓是一位比我大十一岁的姐姐,后来我知道,她的男朋友得白血病而去世,而可爱她非但没有憎恨这个世界,反而献出自己的力量去拯救一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
手术前我拿父亲的电话给她发短信,我并不知道她的名字但看到最近通话最多的一个,我想肯定是她。二年级的我拼音学的不够好,有些字也认不全,把谢谢你打成了歇歇米。
手术非常成功。
几年前去我父亲同学那里复查,他拿着单子跟我说:“就知道你会没事的,我可是有先见之明哦”。我现在都知道,那个时候他是联合父亲一起安慰我的。
由于治疗,耽误了一年的学业,以至于我成了阿阳的学弟,但从那时候他离开我之后,我们再无交集。
其实我是理解他,有时候在街上相遇,我多想告诉他,我健康了,我们重归于好行不行。
到现在,我完全康复。在家中上厕所,握住门把手的时候,看到门框上有明显被撞的痕迹,想象父亲当时的神情,该是有多焦虑。偶尔蹭破皮,看到鲜血流出,我总能想到另外一个人。因为我骨子里流的有她的血
这十多年间,我和她颇有联系,父亲带我去过她家好几次,感谢她对我的救命之恩。以前是用父亲的手机问了她的具体地址,给她写信,她也会回信。六年级的时候她寄了一条白色的围巾给我,是她自己织的。后来有了手机,彼此添加了,有时候看她的动态,鲜有的自拍,一头长发,喜欢戴着大大的太阳镜,高挑的身材。
十多年过去了,她还是一个人,应该是忘不了那个他吧。英年早逝的他会长成什么样子呢,能让她如此神往。
那时她21岁,我10岁,今年她32岁,我22岁。想起美国亲情电影《大鱼》中的一段台词,一个小女孩钟情男主人公可是她只有8岁,而爱德华布鲁姆那个时候有18岁,可是小女孩隔着一米的身高差,仰着头告诉他:“等你38时,我28,那样就相差不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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