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生于1945年,农历腊月初一,建筑设计师、会计师、业余喜欢写散文,小说,但从未投稿发表。精通音律,唱腔纯正,年轻时曾一度为文艺沉迷奔走,后来为了生计主要从事建材倒卖,生意火红,在中国改革大开放的时代走在了前列。1990年突患绝症,在无锡101医院手术后无效,撇下我们一切,撒手归西,当时正是父亲生意的鼎盛时期。
父亲的生命去的如此的悄然无息,如此的不留一丝痕迹,我竟没有见上父亲的最后一面,也没有得到父亲的临终话语,接到姑母悲跄的电话,我冲出校门,拦在马路中间,跪着求司机带上车,我那时还不知道死亡真正的含义,只知道它象魔鬼一样在逼近我的家园,当我跪在父亲的床前,祖母和母亲的泪水向我宣告着父亲的终极,我拉起父亲的手,贴在自己满是泪水的脸上,那曾经把我抱大、有力而又温暖的大手,竟象一根蜡染的枯枝冰冷冷的滑落,我拼命地再次抓住父亲的手,泪水滴落在父亲干涸苍白的肌肤上,我用双手奋力地在父亲的肌肤上揉搓着,想用我的泪水来滋润父亲的大手,带着我体温的泪珠顺着父亲手部肌肤的纹理滚动,直至无情跌落,硬生生地被拒绝于白帏间。我用尽我所有的力气,站起来,盯着父亲熟睡、安详的模样,我不相信父亲竟然会如此狠心的抛下我——他唯一的女儿,父亲的脸上没有一丝的痛苦,我伸手,轻轻地伸向父亲的脸庞,触摸到的是冰冷,我的心飘向了无底的深渊,我用双手在父亲的脸上搜索,我要寻找父亲给我的嘱咐,我不相信生命就可以这样不负责任,当他离去时,自私到甚至不对自己的延续有个交代!我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真的,生命就是这样,犹如黄鹤西去,一去不复返。早以悲伤过度的外祖父、外祖母为我准备一切,20岁还不满的我象木偶一样被他们牵着披麻带孝、磕头谢礼。精明而又强干的祖母忍着丧子之痛,维护着我不成器的哥哥,哥哥总是站在我的前面,客人来时,哥哥总是虔诚的回敬,但是我找不到哥哥丝毫的悲伤,小时侯,哥哥和父亲生活在一起的时间很短,偶尔在一起,我只记得哥哥经常惹父亲生气,父亲会在对哥哥绝望的时候,抱起我,嘴里一直说,幸亏还有个女儿,渐渐地我也跟着父亲开始不喜欢哥哥,我只知道,惹父亲生气的就不是好孩子,我就不喜欢。但祖母想把父亲留下的一切都交给她的孙子——我的哥哥,子承父业,天经地义。即使父亲生前有很多事情都不愿意让哥哥插手,但在阴阳两隔的境地间,曾经辉煌有成、掷声震天的父亲早已放弃了一切过了奈河桥、喝了孟婆汤……
而后家中的大小事宜都由我的伯父料理,哥哥也顺利地继承了父亲无锡的公司,在后来的三年中,哥哥在无锡一败涂地,负债累累,我赶往哥哥的公司,公司早已是人去茶凉,与父亲一起打拼的元老早已散尽,我与哥哥大吵一架,去父亲原来的无锡住宅中寻了一些父亲的遗物,父亲的藏书和手稿都无踪影,只找到父亲在无锡时的一些生活照片、和我根本看不懂的帐本、还有母亲用绣花钱为父亲买的一件黑呢大衣,我如获至宝地搬回家,在家中把父亲的照片扫描进我的电脑,把帐本放入母亲的阁楼,把旧时的黑呢大衣挂在父亲的书房里。
十多年的光阴就这样在父亲离去后悄然而逝,家道中落,哥哥败光了父亲留下的所有家产,最后抛家弃子,杳无音讯,现留下一子,由我收养,07年9月就读江西理工大学,成绩优异,但有时会忧郁,虽我当他犹如亲生,但旁人经常会说一些不好听的话,令孩子不开心。遂给孩子改名,我只想让孩子能笑看人生!他是父亲唯一的孙子,父亲也许做梦也没有想到我会收养哥哥的儿子,但是我这样做了,我喜欢这个孩子,这个孩子的降临,正是父亲离去的时候,父亲与他不曾谋面,但这个孩子的确是家族嫡系血统,而且善良,淳朴,优秀!
雪花飞舞,一派银装素裹,年末的尾声横扫着紧闭着的窗柩,母亲执着的要前往墓前为父亲敬上一杯米酒,掬上一把泥土!我自知无法帮母亲写出“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的千古绝唱,但那份凄清寂寥的伤逝竟是如此相通!在飘雪的缝隙里,我唯有沉默,来缅怀父亲,追忆父亲!古韵词律余音缭绕,缠纀着姑苏的枯藤、老树、昏鸦,通达着我深埋的悲伤,梳理着母亲霜染了双鬓,父亲您呢?您是端坐在天之涯?还是俯豃着地之角?您就真的听不到女儿的呼唤吗?不是说冥冥中有感应吗?无数次的呐喊归于沉寂,徒留肃杀,我唯有乞求上苍,即使是阴阳永相隔,血浓于水的墨香仍飘于纸间,遥寄天国的父亲——一切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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