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听到父亲房间里一阵嘈杂,电话似乎刚挂断,晚上的寂与那“嘟嘟”的电话声,显得是那样格格不入。
我轻叩门,走了进去,父亲在收拾东西,在我进来后,背颤动一下。良久,我们都保持一个姿势,“唉!准备回爷爷家。”语气十分怪异,我想:爷爷家离这儿有一千公里,突然要回去干嘛。爷爷?爷爷!我似乎懂了什么,忍住不让泪落下。
第一次踏上夜行列车,此时火车站的钟不合时的振动了一下,随后喇叭中传来:开往××的列车准备发车……我没有在意周围的一切,父亲牵着我,显得那么无力。那天的雪不是很大,却十分寒冷。“唔--”的一声长鸣,列车渐渐加速,火车头吃力的拖着车身,伴着金属摩擦的“擦擦”声,消失于月台前。
火车上人不是很多,温柔的灯光抚慰着熟睡的人们。我呆呆地望着窗户,一片漆黑,由于晚上玻璃反光,我看到父亲揉肿的双眼,亦无言。父亲失去了父亲。
恍然记得儿时的一年冬天,故乡的雪飘飘洒洒,过年的气氛让人们都显得无比幸福。那时,当我们来到村口时,我一蹦一跳的跟在父亲后面,听到“咯吱”的雪声,我便用脚在雪地上写了一个“爸爸”,父亲一回头,我便立刻用脚抹掉了。父亲笑着问:“写什么呢?”我调皮一笑,扮个鬼脸跑开了。雪时的空气清新而干燥,父亲大踏地走着,我的小手握在父亲有力的大手中,迈着小碎步就一直跟在后面跑。似乎听到我喘气的声音,停下来,抱起我问我冷不冷,我使劲地晃着脑袋,不冷。恍然间,我仍是个调皮的小鬼,父亲依旧是我的天空,是供我远眺的肩膀,是我可靠的眷恋。
想着想着,由于受凉打了个喷嚏,父亲突然又坐了起来问我冷不冷,我使劲摇了摇头。父亲却爬起把自己身上的一层薄被抽开,站了起来,却因为列车晃动又跌倒在床上。我蜷在被窝里,目注了这一过程,父亲手扶着我的铺沿,用力一拉,将自己身子拽了过来,我扭了下身体,齿紧咬在唇,忍住不哭出声。只感觉身上又多了一件薄薄的衣服,厚厚的温情。
于我见,真正的爱,不是甜言蜜语,不是无知的满足,而是与他们相处的日子,多了一份贴心。睡觉时的一层薄被,饥饿时的一碗泡面……这样真心以待、默默付出,方为父爱。
天有了蒙亮的的起色,而父亲在这晃动的车厢里睡着了,轻轻地鼾声,像婴儿,又似年迈的老人。他倚在车厢上,手放在胸口,牙齿不断打颤,我见此,连忙又将辈子盖在父亲身上。那一瞬,看到父亲脸上深深的皱纹,和层层叠叠的白发,父亲也老了。我怕,怕父亲有一天会像父亲的父亲,离我而去。那是,我也会像此时的父亲那样,眼前的父亲,不,我不能失去他。我不敢想象那种凄苦无助,我不能再写下去了,泪要落了啊!
可是一转眼间,父亲就老了。满鬓白发,岁月的积雪堆积于此。一位文人说:父亲的白发不是老。想到这儿,我的眼泪已落了下来。你我都来不及等待,在父母有生之年,好好去珍爱他们。因为两代人生命衔接处,只是一丝短短的光阴。
车站到了,我们俩又站在村口静止了,彷佛是哪个冬天。我跟在他后面,用脚写了“爸爸”。雪“咯吱”的响。父亲回过头问,写什么呢?我没有顽皮的抹去那字,在他的注视下,我小心翼翼的用脚划着积雪,鞋子里灌满了雪,脚冻得僵硬,身体也不禁打颤,似冷,似醒悟。“我爱你”三个字已成型,多么平常的一句话啊!也唯有此句方能表达我此时的心情。父亲没有言语,搂住了我。
父亲的白发不是老,亲人在,我们便是幸福的。我要大声告诉父亲:我爱你,在你白发苍苍的暮年。若时光不会前进,我将选择永远定格在此时,我不会长大,你不会离去,那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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