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曾经多次给我们说过“父母在,不远游”,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告诫我们。我们兄妹几个,不仅游了,而且一个比一个远。还总是一厢情愿的以忠孝不能两全为借口,违背了祖训和父亲的意愿。
如果说每个人的生命都太过短暂,那么如何让才能将感人至深的流年悉心呵护、精心收藏呢?每每提笔又落,想写写父亲母亲,心中总是感慨万端,怕自己驾驭不了文字而偏离了父亲母朴实无华的爱。
看到一首小诗“那是我小时候,常坐在父亲肩头。父亲是儿登天的梯,父亲是拉车的牛。忘不了粗茶淡饭,把我养大。忘不了一声父亲,一壶老酒。”父亲,再也不是那个单手托起孩子或把孩子架在脖子上,任由我们玩耍的年纪了;再也不是那个在海防前哨站岗巡逻,满怀保家卫国的斗志,在孩子心中顶天立地威武英雄的形象了;再也不是那个烈日下光着臂膊,挽着裤腿,在田野里辛苦劳作,为一家老小挥洒汗水却依旧身体壮实的男人了。
父亲老了,真的老了,仿佛突然间就老了。走路离不开拐杖,早晚穿脱衣服也渐渐依赖母亲了。乡下院子里父亲的小菜园也不如旧时品种丰富了。家里似乎开始变得莫名安静起来,昔日的生机和活力在一点点的流逝,父亲现在的时光只是简简单单的看电视,也只能是看了,因为耳朵几乎听不到,更多的时候是一个人搬一张躺椅在院子里晒太阳。
父亲和我们已经基本上无法用语言交流了,每次回家,到父亲面前,让他辨认我是谁,他总是盯着我看,先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见到他的激动,我就在他耳边大喊:“爸,我回来了!”父亲的大脑似乎经过了非常吃力的辨认,才慢慢开口说道:“是老大回来了”,然后沟壑纵横的脸上就会露出孩子般的笑容。每当这个时候,我的心才稍稍的放了下来,生怕我的老父亲有一天突然认不出我这个不孝之子了。
母亲当了一辈子的小学老师,退休后回家跟随父亲当起了地地道道的农民,学会了种地,收割,特别是近几年,照顾父亲的任务便落在了母亲的身上,用母亲的话说:“我成了你家的老保姆了!”照顾父亲不仅是一日三餐,而且每天三次给父亲喂药,哪个药,什么时候吃,吃几片,母亲总是提前分配好,记得清清楚楚。最困难的是每天还要给父亲打两次胰岛素,母亲说:“要听到咔嚓一声,才是打上去,然后呢,要找到针孔,一定要用酒精棉球按压一下。”母亲说这是天意啊,让她耳不聋,眼不花,这样刚好照顾父亲。
妈电话里说,家里没有小虾仁了。妈炒羹时喜欢放几粒风干的小虾仁提提味道。我问妈还要些什么,妈想了想又说,天冷了想要一副手套。我继续问,妈又说,还想要一副耳暖,我说好,立刻买,妈接着嘱咐道,不要邮寄,不要让别人捎,说不急用,要我回家时带回去就行。这哪里是要东西呀!分明是想儿子了呀!
还有一次和母亲通电话,妈说她腿疼的老毛病又犯了,我们以为腰腿疼是老年常见病,也就没多放在心上。可没多久,她说腿疼的给父亲打针都困难了。离开了母亲无微不至的照顾,父亲接连摔倒了三次,旧伤未好,又添新伤。这时候,母亲才让我请假回家一趟,到了家里,亲眼目睹了母亲为父亲打针的过程,父亲坐在椅子上,母亲跪在地上,弓着身子,低着头,屋子里灯光很暗,我看不清母亲的神情,却能看到母亲取药、消毒、打针,每一个动作是那样标准,像是经过专业训练的老护士一样。我静静看着,还真的听到了那声“咔嚓”,过了一会儿,便看到母亲用手撑着凳子,双腿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我赶紧过去扶她,一边给她拍裤子上的土,拍在母亲身上,痛在儿子心里。
父亲年纪大了,难免身上会散发着一种味道。兄弟几个无论谁回家,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带他洗澡,给父亲洗脚。父亲一生为农,青草夹杂着土壤的味道在老人身上渐渐发酵,是时间送给他岁月的味道,是岁月的磨砺,是苦难的沉淀啊!
我们这些孩子,一年难得回两次家,跟父母沟通也就是靠电话联系,母亲总是不厌其烦地告诉儿女做人的道理,告诉我们对人要好,行善自有天知;告诉我们说一份海量一分福,十分海量福满屋。每次电话最后,母亲总是那一句:“过两天还来电话啊!”言语中总是透漏出万分的不舍和无尽的期盼。
母亲曾说过:“我给你们家当保姆,照顾老头子,做到我80岁,就不做了”。今年母亲刚好过了80大寿,却还在日复一日,无微不至的照顾父亲,母亲说:“你爸一辈子脾气不好,但是人品好,对邻里邻居好,对穷人好,是个好人。”母亲就是这样,处处维护父亲,其实母亲就是父亲,父亲就是母亲。我的老爹老娘已经融为一体,谁也离不开谁了。
你知道吗,回到家能喊一声爸,能喊一声妈,对于爸妈和自己来讲都是一种莫大的幸福。每一次回家总希望你喊的人都还在;每一次也会有人欣然等待一声呼喊。千里之外,老爹老娘,一定要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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