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弯的月儿,小小的船儿,小小的人儿船中坐……”故乡的童谣飘飘摇摇,随着秋末的风飘进了我苍凉的心。
再次回到故乡青瓦白墙的斜顶屋旁,于江南小景的流水边,追寻爷爷那佝偻的背影。在这老街回眸,汹涌的记忆迎面扑来。
儿时,爷爷在这里照顾我,父母到大城市去开辟自己的道路。这里有我曾闹着要爷爷举起看的鸟窝,还有门前一去不返的流水,有月下一起闲谈的大梨树……
那是三月末的初春,又是一年梨花开放,纷飞的梨花染白了山岗,盛开在我们的小村庄。花茶的喷香和水的雾色蒸汽在我的眼前氤氲。今天的爷爷似乎不是太高兴,我在一旁摆弄着他刚给我绣好的绣花鞋,小巧,细致,好像是一只小小的船儿。他敲打着细锥,雕磨着什么东西,又用钳子把他们夹在一起。突然,他停下手中的活,说:“嫣然,你马上要和爸爸妈妈到城市里去了。”我摇摇头,问:“阿爷会和我们起去吗?”他笑着继续手中的活,我将梨花茶一饮而尽。
阴雨的上午,我只得在屋中哼着京剧小调,拨弄着手中的小鼓。这时,我在绵绵细雨中,望见两个小小的身影慢慢靠近,我喊:“阿爸,阿妈!”他们也加快了脚步,只见爷爷把我的衣服从内屋拿了出来,蹲下身子,将一串银白的颈环系在我的脖子上,红的瑙,白的银,衬着我青蓝的布衣,发出撞击的声音。爸爸拉起我的手向外走,我却抓紧爷爷的衣袖:“阿爷不走吗?”我问,他笑了,用粗糙的手掰开我的手说:“阿爷,不走,阿爷和这村的魂连在一起,走不了。”我的泪顺着脸颊滴答滴答的向下砸。我想挣开爸爸的手,可他的手好紧好紧,妈妈拿起衣服向外走,撑起伞在前,爸爸紧紧拉着我,向连绵中走去,雨滴和泪滴一同打湿了蓝布衣。我青瓦白墙的小屋变得迷茫,爷爷没有撑伞站在雨中,望着门前流水的方向,我喊:“阿爷,阿爷”,他不回头,他把腰挺得直直的,脖子僵硬地竖着,肩膀却在微微地颤动。灰黑的马甲勾勒出他最后的模样,江南的迷蒙烟雨仿佛吞没了他的背影。绣花鞋沾满泥泞,颈环依旧在风雨中叮当作响。转眼间,阿爷的背影消失了,消失在小村庄的山岗。我的故乡,我的村庄,转眼让记忆只剩下那苍老的背影,甚是苍凉。
阿爷的魂在这里,我的根也在这里,在这繁花如明,洁亮如画的村庄里有我的魂,我的岁月,我的绣花鞋,更有我阿爷一去不返的背影。
当黯淡的思念跌落在这满眼的苍凉之中,我干涸的眼湿了。
在地上抓起一把残败的梨花,我嗅着,好像又回到了我曾经最童真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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