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我就很喜欢纽扣,是一直持续到现在的喜爱。
喜爱它们的五颜六色款式各异,也喜欢粗粝或柔滑的质感,最难忘的还是每次将细线穿过小孔时小心翼翼的感觉。
若想要纽扣不掉下来,就必须穿好线,让那一股线绕过一段距离拐进一只小孔。留在外面的,只是一小段线,和两个拐角,紧贴着纽扣边缘的、柔顺整齐没有一丝瑕疵的拐角。
第一次拿起针线是想给自己的娃娃缝一条小裙子,可哪怕这只是用白色的棉布口罩做成,只需缀着一粒纽扣的小裙子,我也无法缝好。那是一粒古铜色的带有凸起纹饰的扣子,两只小孔并排安在中央,我能做到的只是艰难地将被水润湿的细线颤颤传进针孔,却无法把纽扣妥帖地缝在裙子上。
接下来的戏码很老套了,我笨拙地被自己刺破了手指,慌张地把血抹在娃娃的白裙子上,哭闹,在床边双脚乱蹬。后来……后来那只娃娃只能穿着用针线绞好接缝口的裙子,针脚粗糙而杂乱。
我在梦中无数次练习穿扣子,无一例外,过程很顺利,结果很完美,两片拐角紧贴在纽扣外侧,服服帖帖。
可这是梦,梦里的灵巧与现实的拙劣永远隔着一个拐角的距离。
年初闲暇的时候突然想要把那件收进衣柜的格子衬衫上的第一粒纽扣重新缝好。选了纯黑的细线,细长的针。捏着泛银光的缝衣针,指腹有丝丝凉意传来,仿佛又是当时那种熟稔的感觉,那时怎么也缝不上扣子的焦灼和无来由的委屈情绪漫溢出来,像是有粗壮根茎的树又被唤醒,迎着记忆开出花朵,满满的月白色。拈着那枚古铜色的光洁纽扣,像梦里一样穿好线,我的心里清楚知道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说不出的紧张像电流一样瞬间通过全身。缓慢刺入柔软的布,是早就找好的位置,然后拉过针头,将这枚纽扣结结实实地缝在衣服上,和做了无数遍的梦一样,黑色细线紧贴孔的外侧,形成两片完美无瑕的拐角区域。
好像走过了一个一直转不过来的拐角一样,心劲一松。
当年自己卯足了劲也不能够的事如今却轻而易举地做好了,是因为……长大?
大概就是吧。当年那一份为高挑的娃娃缝制小裙子的闲适心境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如今连为自己正正经经地缝一回扣子的时间都少之又少。同样的动作,同样的古铜色纽扣,时光太过懒惰,只为我复制了上一个拐角,我却在看似错综复杂的拐角旁迟疑,最终还是走了过去。一步一步,像走向成长一样虔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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