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如果有来生,要垂钓江边,一竿风月,一蓑雨烟。
他说,他想潮生理棹,潮平系乡览,潮落浩歌归去。
他说,自是无名渔父,怎肯到红尘深处?
----题记
一方净土,一沏香茗。他轻轻握着紫砂壶柄,略微上斜,澄澈的水从长长的壶口涌出,不紧不慢地滴落到杯里,好像时光也就此拉长。
时光在杯中荡------当他把杯中茶沏得满满的,好像这样就能冲淡满怀的苦涩似的。他把唇小心地凑近杯口,一抿,却还是满嘴心酸的苦涩。
他的一生浸泡在鲜血中,也有过美丽相逢,最终却还是孑然一身在寂寥黄昏忍受风吹雨打,面对着现实的残酷冰冷,傲然绽放。
他累了,倦了,只想为一名无名渔父,不谙世事,坐看潮起潮落,云翻云涌。他不用饵,只用垂线,钓的是清贫,钓的是思念,钓的不是碧水中的群鱼,钓的只是青柳水中的疏影。从此只在意清晨草叶上结着薄薄露霜,午后湖面的粼粼微光,忘记那兵戈铁马,忘记那血色刀光,他对自己说。
水慢慢脱离了壶口,化作一股清流又徐徐踱入了杯中。这何尝不像他的一生,有过高潮,却又眼睁睁地落入了束缚中。他早年赴临安应试进士,取得第一,却为秦桧所疾,竟遭除名。一生力主北伐,却遭排挤、诬陷。他轻叹,不再去踏"名利"这滩污水,自喻梅花玉洁冰清。他隐去了镜湖之滨,留下了千古流传的名句“轻舟八尺,蓬低二户羽,占断萍州烟雨。"
轻舟上,湖光万倾,烟水 苍茫。他咏"镜湖原自属闲人,又何必官家赐予"可这"一蓑烟雨任平生"终不属于他。即使远在绍兴三山之下的西村,他听见国家只用庸人,终究还是悲愤不已。一口血卡在喉咙里,紧握着扇骨的指隐隐发力,青筋暴出,骨节分明,愤愤道:"酒徒一半取封侯,独去江边渔父。"
暮年,他望着窗边将要落下的夕阳,心里一片苍凉,颤魏魏的手紧紧的握住笔,一笔一画地写下"家祭无忘告乃翁。
时光不够,时光不够,人世那么长,却终不够他在有生之年,看见祖国收复大好河山。
他枯瘦的手,比西风瘦,比黄花瘦,终是再握不住那沉重的笔杆,无力垂下……..
他走了,带着一颗赤子之心和无尽遗憾走了。
"华灯纵博,雕鞍驰射,谁记当年豪举?"所有年少轻狂,都在敲灯花中落没,被时间冲刷得干干净净,但他不会忘记,我们也不会忘记。
他姓陆,名游,字放翁,自号渔隐。
不得不说,还真是个逍遥放浪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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