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铃响起,是校园里最热闹的时候。每天开饭时间如同打仗一般,或许更像非洲一带的难民,久饿之后突然发现面包似的蜂拥而上,那阵势像是要把食堂夷为平地。
那一天中午,我也卷到“抢饭”的人流中,挤在三号窗口排了队。排在我前面的人不多,只有三位男生,负责打饭的那位女的,是以前未曾见过的陌生面孔。大概她平时享用的饭食是营养上乘,她长相肥硕,天生一副做厨子的好身段,算得上一则活广告。
“一份炒肉片,一份米。”由于刚才一阵夺路飞奔,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但仍然不失文雅地立在那里。那位胖女人手上生着的五根香肠,灵巧得很,说话间已把饭菜推出了窗口。我接过来菜盘,无意间瞥见显示器上被扣去了五元钱。
心神一怔,忙说:“不对,你多扣了——一份炒肉片,一份米,一共两块,你多扣了三块钱!”这阵子我脑袋瓜并没有糊涂。
她放下手中的饭勺,一脸的严肃:“什么?我只扣了两块,是你看错了吧?”
“你多扣了钱,别人都看见了。”我也来了火气。围在旁边的很多人也在作证,排在后面的几位同学都异口同声地给予声援。“确实扣了五块。”
就是没多扣!去,去。。快走,别在这儿耽搁事!”她晃了晃手中的勺子,似乎我再不走开,她就要给我的脑袋一个教训。
她宽厚的嘴唇翘地很高,裸露着两排紧绷的比萨斜塔似的黄牙;紧锁着眉头,不大的眼睛却瞪的贼圆,像底气十足的布什即刻就能掀翻萨达姆。我没敢再出声,并准备离开。
“抓紧时间!这,这里又怎么啦?”透过玻璃橱壁,我看见一位头戴白帽、腆着大肚、双手倒背于身后的男子,朝她踱着正步走来。那一副当官的架势,我猜他大概就是厨师长吧。
“没事!”胖女人咧着嘴,笑着朝那男子尽显自己的平静,那表情与刚才比较判若两人。尔后,她转身轻声对我说:“明天你再来吃,不用再刷卡扣钱了。”她依旧眯着眼笑,只不过嘴巴咧的不再那么大。在我看来,她笑里没有多少善意,那副凶神相,令我感到一阵恐惧与不安。
第二天,我又挤在了三号窗口,远远地看着那个胖女人,心里还是没有底,不知将会有什么“战事”发生。等着吃饭的队排得很长,十几分钟后,终于轮到了我。
“一份辣子鸡,三个馒头。昨天多扣了三块,你说今天不用再刷卡。”我怯怯地讲述着昨天没有结束的故事,没兴致抬头去看她。
“三块钱,正好。”那胖女人说。
“不对,一份辣子鸡两块,三个馒头六毛,还剩四毛呢。”我抬头看见她正用眼瞪着我,像似又要发作。
“一个馒头三毛——知道不?”她审讯似的。
“小黑板上标价是一个馒头两毛——我知道。”我也干脆利索地答道。
“那价标错了——知道不?”
“别的窗口都卖两毛——我知道。”我理直气壮。
“什么,什么!”我瞧见她的眼眶将要瞪破,发出的目光犹如射出的哩箭刺人心痛。两腮因牙齿紧咬而胀出许多,着实让人心里发怵,好像她又见到势不两立的仇人。
我端起饭菜悄悄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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