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时母亲不经意间提到:“你大哥回乡了。”大哥是回去看望姨夫了吗?我有些恍惚,思绪不禁又飘向了从前。
从我有记忆起,姨夫就是我身边亲近的人。而姨夫也十分喜欢我,常常陪我玩耍。但他常常跟我说起的,是独属他的一块菜地。
等我长大一些,一次出行,我茫然不知目的地何方。姨夫却笑眯眯地说:“我们呀,回姨夫的老家!”我还记得当时他的笑容,饱经风霜的脸上扯出深深的笑纹,饱满而明亮。
一路颠簸。终于,目的地到了。我迫不及待的下了车。随目一望,只见一座简陋的小院立在眼前,墙上抹着灰泥,深深的屋檐下木门半敞。姨夫望我一眼,脸上笑意更深。“走,我带你去地里瞅瞅!”
我跟着姨夫踏过院中密铺的稻杆,阳光下它金灿发亮,散发着好闻的馨香。院中的一角散放着些工具,手柄上裹着的红布已有些发旧了。我不及细看,只亦步亦趋的随姨夫走着。一路上姨夫遇到好些人,多半是老人。他们在坑洼的土路上行走着,姨夫笑着说,这是我外甥女。他们便都开怀的笑了起来,沟壑遍布的脸上多了几分欢喜的光芒。
再向后走,我终于看到了姨夫所说的菜地。土是普通的灰土,但行间被人用耙子犁出了深深的沟壑,便显得坚挺起来。时正初春,种子才刚播下,但我能想象出到了秋天,菜地里硕果累累的场景。
姨夫的大手放在我的头上,我听见他的声音:“这就是姨夫的菜地啊!”我懵懂的抬头,看见姨夫的脸在阳光下有几分模糊。
当时的我并不能理解姨夫为什么会死守着那一片菜地。他已近五十,在城里也早已有了房子。但他还是每周都要跑回乡下,种他的菜,与村里的人闲聊。我去问大姨,大姨笑笑,对我说:“那是他们家祖传的地啊。”
我一次次的回乡,在地里植物的生枯茂荣的轮回中渐渐理解了姨夫的坚持。姨夫本是乡下人,他放不下祖祖辈辈生活过的地,于是仍下乡种菜,固执着自己的守望。
我蓦然回神,想起大哥回乡的消息,想象着姨夫从地里站起身时脸上皱褶一层层拉开的模样。我愿时间就凝固在那个瞬间,姨夫那副弓背在田间守望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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