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说:碎娃娃,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我等不得过年就惦记油汪汪的臊子面。年的味道就是臊子面的酸辣香。
往些年,岐山人提起臊子面,就知道要过大事,红白事都称“吃臊面”,逢年过节更是臊子面不离席。长大了,离开家的我就记着一碗饭:臊子面。
岐山沿北山坡处的地砂石多,早晚温差大,麦子劲大耐嚼,和成面团泛淡淡的奶油色,适合做面条。娘手擀一案面能做到薄、筋、光,人叫能媳妇。开水锅里面煮熟,过凉水,迅速降温,口感劲道,汤也清亮。
流传的经典都有动人的理由。臊子面讲究酸、辣、香,醋是头等重要。汤的精华是农家自酿的粮食醋。九月里娘就酿好醋,色泽黑红,入口酸香,装进大瓮缸吃一年。高温下在铁锅菜籽油炒盐、姜,用醋炝汤,瞬时锅里爆发勾人魂摄人魄的醋香味,那是娘最得意的时候。岐山人做臊子面汤讲究一次成型,中间不加料,越吃越香。好汤是一层红油,吹不透,沸腾着白沫子称煎、稀、旺。炝好的汤里放入臊子肉,浇头菜,各种滋味反复融合,听着锣鼓点,吃着臊子面,年就这么热气腾腾的来了。
腊月刚过二十三,父亲选取肥瘦各半的肋条肉,带皮切,肥肉先下锅,加葱姜蒜,红辣椒干,小火慢慢煨,肥肉出油透亮时,加瘦肉,用肥肉浸出的油炸瘦肉,此时滴入自酿的醋,去腥解腻,顿时肉香扑鼻。再加粗盐、红辣椒面,翻搅,小火慢熬。父亲熬制好的臊子肉上面汪一层红油,要存三个月。
娘做浇头菜很讲究,“飘花”是浮在汤上面的菜码子,有切成细末子的蒜苗,摊薄的鸡蛋饼斜切成旗花,泡发的黑木耳撕成小朵,黄花菜切成小段。炒制的底汤菜,有蒜薹,红萝卜,豆腐,娘显刀工把各色菜切成小方片,大小一律,菜籽油略炒,沸腾的汤锅里,它口感脆香。娘做的臊子面里红白翠绿黄,煞是好看。
臊子面,娘选小瓷碗,一碗只捞一筷子面,听说村里老五吃了三十碗臊子面,也不惊讶。汤要回锅,汤锅保持沸腾,调料融合,也是原始的消毒方式。奶奶说上千人的大村庄,过大事,全村人一起吃臊子面,吃到末了,汤沸腾滚到末了,全村人嘴角流油,吸溜溜吃个肚儿圆。从我记事起,年里走亲串友,臊子面吃出十里地,似乎没有臊子面,岐山人就不算过大年。
父亲说日子好天天过年,但我还是惦记年里的臊子面。奶奶的歌谣,娘擀的长面,父亲做的臊子肉,成了化不开的乡情,闭起眼我就看见油汪汪的臊子面。过年了,回家酣畅淋漓的吃一碗岐山臊子面。鲈鱼堪烩,季鹰归未,自己何尝又不是借着年想臊子面,借着面念念家乡的老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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