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女人死了,这个消息在南义的十里八村里炸开了锅,街头巷尾,人人都在谈论着,人人都在扼腕叹息,同情、怜悯这个不幸的女人。我这个笔者更是剐心的疼。疯女人死后,除了他的死鬼男人,我是第二个见到她遗容的。她硬邦邦的戳在炕头上,肚子鼓得圆圆的,惨淡的脸也肿的老高,挂满了青的紫的伤疤。半张着嘴,舌头从乌黑的唇间顶了出来,眼睛瞪得大大的,如同两个大铜铃,却失去了神采。这是疯女人留给世界的最后的样子,写满了不甘,写满了悲惨。
可是村里人都奇怪,疯女人的死,对于她的三个儿子来说,好像并不能引起多少悲痛来,都没有见他们在葬礼上掉过眼泪,甚至那小儿子回来时,疯女人的坟头都攒起来了。
人们都叫她疯女人,其实她的疯到是有些特殊。我们通常认为疯子都是神经受到了很大的刺激。可是疯女人的疯却是家族遗传的,她母亲因为发疯跳河自尽了,她姐姐因为发疯,拿刀削去了自己的耳朵鼻子,她还算是幸运的。若说单单是遗传,疯女人后来疯了,都是给儿子们气的。所以找不出个头绪来。
疯女人第一次发疯是在年轻的时候,她是疯的三年前和一个部队上的退役老兵结的婚。当时她自己人高马大,而那男人像一只瘦猴子,人家都说他们没有夫妻相。可是结婚才两年半就得了三个儿子,村里妇人那是一个羡慕。本来一家人都开心的以为要过上好日子了,谁知她突然就疯掉了。跑出了家不知了去向。留下男人拉扯着三个孩子,这其中最大的才一岁,小儿子才半岁,可是苦了这老兵。她一路疯跑疯跳,扒上了一辆火车,稀里糊涂的到了哈尔冰。她的意识不清楚,饿了就抢别人的东西吃,累了就钻进人家的房里去睡,挨了不少的打,但也有好心人给她吃的穿的,她就成了一个流浪在哈尔冰街头的乞丐。而这一呆就是三年,她居然没死,还很幸运,要饭要到了她本家的一个亲戚那里,亲戚认出了她,联系了家里,终于把她送了回来。
说也怪,疯女人回到家没几个月居然好了,意识清醒了,和正常人一模一样。她照顾三个儿子,操持家务,还和男人开了一家小面馆,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甚至把这男人也治的服服帖帖。一晃十几年过去了,她和所有的南义妇女一样,经营了一份自己的家业,孩子也相继成家立业。
可是疯女人命里苦呀,辛苦十几年却是养大了三只“白眼狼”,三个儿子为了分家产闹得不可开交。老大拎着菜刀跑到老二家把东西砸个精光;老二媳妇想不开服毒自尽了;老三生性怯懦,因为抢不到家产,老婆和别人跑了,续娶了一个又跑了。疯女人整天的游走在三个儿子中间,没调停,却惹了一身的气,想不开,就又疯了。
这次倒没有跑出去,整日领着那个失去母亲的四五岁的小孙女到处的祸害人。今天点了人家的麦草垛,明天偷了人家的鸡,后天又把人家的打水用的井绳藏了起来。他天天的在十里八乡里“兴风作浪”乡亲们一见到她就像是见到瘟神一般,远远地就跑回家关紧了大门。这其中的苦楚和无奈,我这个与她邻家的笔者体味的深刻。
疯女人这一疯就是两年,两年来,乡亲们想了无数的招儿和疯女人打着“游击战”,最后,并不是以大多数人的胜利而告终,而是疯女人的病又奇迹般地好了。知道疯女人好了的那天,家家户户都喝酒吃肉的庆贺,像是过年一样。
这些日子,她的二儿子在市上开了一个水果店,新娶了一个城里女人,老家不回来了,却把十几亩的果园丢给了疯女人。她几乎天天在果园里锄草、上肥、打农药,五十多岁的人了,这力气活他一个女人怎么能受的住。这不,又出事了,这次倒不是疯女人疯掉了,她病倒了。一病就是几个月,人瘦得不成样子,直到那天晚上,她的病情突然加重,疼的在炕上滚来滚去,大小便失禁。她那死鬼男人一时没有了主意,大半夜跑到大儿子家敲门,好不容易敲开了,大儿子硬说是明天早上再看,就关了门睡觉去了。男人又给老二打电话,老二和老大一个意思。打给老三说是让找老大,他离家太远。她男人折腾无果,回到家时,疯女人已经断气了,硬邦邦的挂在炕头上,露出那副凄惨的遗容。
疯女人走了,世界都安静了,可是疯女人这一生有什么错,难道就因为她是个疯子?就算是,谁又该为疯女人的死负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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