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吗?是你吗?
我背着双肩包走在盛夏树荫繁茂的林荫道上,阳光像猛然升腾的浩大音符,在头顶轰然作响。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但在我眼里,再拥挤的人海也都静默成一幅素描的图像。
只是因为你。
我在炎热的、令人烦躁的人群中看到你,内心猛地沉静下来。你背对我,你狭长的影子和参差的树影融为一体,显出自信而些许孤傲的姿态。你穿白衬衫,依然是年少时无所顾忌的懵懂色彩。浅色制服搭在肩上,随步伐轻轻敲打着你的后背。一切都是那么突兀又美好。
我加快步子,向你走去。
一直到今天,我依然可以毫不夸口地说,你是我初中时最好的朋友。我们一起上学,一起回家。一路上或互相推推搡搡,勾肩搭背;或抱怨食堂的饭菜差,就你一句我一句凑齐一封建议信,末尾署一个假名,给主管伙食的校领导寄去;或一起逃课,翻过学校高高的围墙,总觉得外面的世界无限精彩,然后一起被训;一起分一瓶可乐。
因为在一起,觉得未来充满希望。
一晃,三年过去了。
你一定生活得很好,在高中如鱼得水。我记得明晰,初中时你就总有办法讨老师和女孩子的喜欢。你的表现自然而然,且光芒耀眼。我跟新同学认识的时候,总喜欢把你拉到身边,炫耀地对他们说:“这是我哥们,你一定认识,很有名的!”
他们都会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噢,噢,知道,知道。”
我自鸣得意,觉得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幸运。你却露出洁白的牙齿,腼腆地笑。
有时候羡慕你,有时候真想变成你。想像你一样,到哪里都能把众人涣散的目光凝聚成一个焦点。像漫画里出现的王子,以鲜花为背景,用星星做灯光,总有明媚无比的形象。但有时候想,我能跟你做朋友,而且是最最重要的朋友,你的光芒也能映到我狭长的脸上。
于是我就很满足。
一会打照面,互相怎么打招呼呢?是热情地拥抱,还是矜持地微笑握手?越来越近,离你越来越近。你后背被汗水浸湿了一小片。你头发上的汗珠在发梢摇摇欲坠,好像一个个圆满的句点。这么近,这么近,记忆再次蜂拥而至,握住了我想去拉你的手。
你擅长长跑,我擅长短跑。在一次运动会之前,我们都不知自己还有这潜能。
我们是被班长叫去凑数的。
我盯着头顶流动的白云,梦一样地跑完了100米。直到听见满场欢呼,解说员激动地大喊:“黑马!黑马!”。我才知道自己得了第一名。
你拉着我又蹦又跳。
跑1000米时,你体力不支。我跑到你身边,又是鼓励,又是训斥,叫你往前冲。你埋头,像个很乖的小孩听我的话,超越了一个又一个对手。
你是第一。
一个班突然出现两匹黑马,解说员激动得都说不出话了。我帮你放松。你不停咳嗽,鼻涕眼泪一块流。周围挤满了庆祝的人,你忽然搂着我“呜呜”地哭起来。
那时我也好想哭啊。
你被我挣得回过头。
你依然是老样子,只是更成熟。若有相识的女生看见你,也会羞涩地加一句:“更帅气了。”
只是只是……为什么你的表情这么茫然?你难道不认识我了吗?我激动得不知所措,一时说不出话来。心怦怦乱跳,我想与你拥抱,想与你握手。但现在,我只是喑哑着嗓子,喉咙间碰出连不成句的词语:“你……我……”
你依然疑惑,迟疑地问我:“你找我吗?”
我支吾半天,终于说出:“你不认识我了?”
你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捶着我的肩,说:“你是xx吧。”
我更激动,伸出双手要拥抱你。但你忽然把臂一抱,放在胸前,站在闷热的路口,向我抬起尖尖的下巴:“怎么,也向我借钱?我爸的公司是挣了些钱,但招架不住你们这些老同学这么借啊。说吧,要借多少?”
我一下怔住了。
我并不知道你父亲挣了什么大钱……
我的表情一瞬间凝固了,陌生而小声地对你说:“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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