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这些日子,我收到的奏疏越来越多,基本上都是在劝我去收拾势力逐渐扩大的弟弟段。
坐在金殿上翻看着奏疏,侍臣忽然来报,说公子吕求见。我嘴角浮上一丝冷笑。老生常谈,他一定是又来请求我除去段了。
果不其然。公子吕开门见山地进谏说:“国家不能忍受两种政权共存,对此您打算如何处理?如果想让位给太叔,那么请允许我去侍奉他;不然的话,就把他除了,不要让百姓们产生疑虑。”
他说的还真直接,这算是对我的激将法吧。然而我面不改色地回答:“用不着这样,他会自作自受的。”
公子吕悻悻退下了。我的唇角愈发上扬,这些大夫们虽说忠心为国,但他们着实是不了解我的。难道我真的会坐视段的实力一天天扩大却置之不顾而相信他能回头是岸么?多行不义必自毙,我会让他亲自体验一下。
我召来左右内侍,吩咐他们密切注意段的行动,一旦有任何异常立刻报告给我。段一定会造反的,我相信。自童年起,我得到的所有好东西都被母亲勒令送给段,我若是有一点反驳,便遭母亲一顿责骂。段十几年这样唯我独尊的生活,使得他愚蠢地相信哥哥的东西就是自己的,现在,“王位”这个至高无上的事物,段一定也想拿到。
只是现在的我,早已不是先前的那个乖儿子,好哥哥。我是郑王,是这个国家的最高统治者!郑国的一切,全部都是我的!十几年的屈辱和隐忍,使我提早学会了一个成熟的政治家所应有的城府心机,相对于娇生惯养的段,他还太嫩!
果然不出我所料,几天后,内侍报告,段已经集结了步兵、车兵,打算与今晚向都城发起进攻。不仅如此,更有一个令我震惊的消息:母亲将要为段做内应!
我失去了平时理智的面具,狠狠将酒杯摔在地上,碧色的美酒汩汩流出,殿内的大夫、侍臣无不惊讶地看着我。
母亲!我知道你偏爱弟弟,从未分给我一丝母爱,但我难道不是你辛苦怀胎十月而产下的至亲骨肉么!如果你要说我不吉利,你讨厌我,这我还能理解,可是我十几年来日夜孝敬你,不曾做出任何不合礼节的事。反而,为了得到你的喜爱,我比弟弟更加无微不至地满足你、照顾你,难道你丝毫没有察觉?如今,你还想为了你刁蛮的小儿子,而杀害父亲选定的接班人!
十几年积累的苦涩瞬间涌上心头,我眼中的泪花被愤怒燃烧殆尽,悲哀转化为刻骨的仇恨。我的双眸凌厉地扫视着大殿,大夫们被吓得齐齐后退了一步。
我不再犹豫,站起身俯视着群人,一字一顿地说:“立、刻、下、手!”
段!我原本只是想教训你一下,然而母亲的绝情让我明白必须将你赶尽杀绝!我再也不会容忍,你是时候为自己的所作所为给一个交代了!
“可是大王,姜夫人和太叔毕竟是你的亲人啊!”我向下一看,是祭仲在进谏。
“哈,哈哈哈!”听到这样的话,我忽然用手捂住脸大笑起来,声音变得尖锐,“亲人?好荒谬的词!凭什么要说他们是我的亲人?凭什么说我需要宽容,宽容想杀害我的母亲,宽容要取我而代之的弟弟?宽容这些侮辱着、伤害着我的人?宽容两个魔鬼,让孝悌的我在逆来顺受中走向死亡,然后说这是高尚?”
“哈…郑国的大夫!你们在段城过百雉时要求处置,在段违背中央时请求攻打——难道如今你们终于要反悔,要展示你们的仁义了吗?”
我斩钉截铁地命令:“公子吕!你率领先锋部队去攻打京邑,我随后赶到!若对讨伐京城太叔有任何异议者,斩!”
父亲,原谅我的不敬!母亲,原谅我的不孝!弟弟,原谅我的不义!因为这些,全是由你们而起!
内解忧而外除患,摒弃亲情,不顾礼义,再没有什么能够制约住我。而我,郑庄公,以我的才能天赋,必将成为郑国最伟大的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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