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嘴角微微蠕动,轻唱,无声的歌。“不要假设我知道,一切一切也都是为我而做,为何这么伟大……”总想为你唱支歌。现在,你睡了,我为你轻唱。
你这几天总是叫累。是的,在村委会的白纸黑字下来后,在你认真地逐字看完后,在你郑重地签下你的名字后。白天,你会回老家去帮着收麦子,捆秸秆。的确,焚烧秸秆危害大。于是,你东奔西忙。
我能想象当别人一把火解决掉麻烦时,你在烟霾中头顶凉帽,肩搭毛巾,光着膀子在田里肆意地挥洒汗水。你一定会弯下腰,将麦秸堆在一起,捆,用麻绳将它们紧紧缚住。一捆捆麦秸有序地排在田中,待一块田的秸秆尽数成了俘虏,你再来回几趟把它们送进已荒废的猪圈。你肯定把毛巾忘在脖颈上了吧?哪有你这样的,满手麦芒就往脸上抹。
回来了,不怪你说累。
是的,最近作业多,马上要中考了,我也成了椅子上的“钉子户”,任谁也没法赶走我。
你还是固执地陪我,我劝你早些睡,你不回声,只是倚在床边。我想算了,就让你这样陪着吧。时间很快滑翔过去了,我的笔尖却还在蜗牛般前行。脖子好酸,腰也因坐姿不正而传给脑袋疼痛的信号。我龇牙咧嘴,疼,背疼,腰疼,脖子疼,疼死我了。我右手握拳对着腰部一阵猛捶,左手也没闲着,忙着捏脖子。
你在那儿没有动静,我当然认为你已经睡着了。
在我又做完一门作业时,转头看你,而你像雕塑一样盯着我。“爸,你不是干活累了吗?你先睡吧。”“不,睡了再起来没力气。”力气?我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能继续我的战争,而你继续如思想者般靠在床边。
终于,当蚊子都快从空中坠落桌上,当连星星闪烁的声音都能听到,当沉沉的眼帘即将闭合时,我结束了征伐。
“快过来,趴床上。”“嗯?”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还是趴上去了。你双膝抵在床边,双手先是在自己衣服上拍了拍,接着慢慢放在我的脖子上,开始揉动起来,你用拇指扣着我的锁骨,缓慢却有力。“嘶——”我疼得叫出了声,但这种疼比脖子僵硬好了不知几倍。揉捏几下,你双手呈刀状,以掌骨敲打我的背,从肩到腰,再从腰到肩,来回敲。接着,你用指关节在我腰部按,最后再按我的脖颈。很难想象,干了一天活的你还有这样的力气。
这浑身的舒适感,让我昏昏欲睡。也不知过了多久,你的动作慢下来,停下来。“好了。”你长吁一声。“爸,你说的力气就是这个?”“嗯?”也许是没听见,你正准备出去。在出门的一刹那,你的一个小动作还是让我看见了。你用左手的拇指按住右手的食指、中指,而左手食指正好在下面抵着。你揉了几下,然后身影消失在我的视野中。我的心,似乎也被揉动了。
你真的累了,累得你无法再掩饰。我眼前又浮现出以往的你。
在记忆中,我苦闷时,你坐在我身旁,同样板着脸;我得意时,你双手搭在我肩上,脸带微笑……我要喝茶,你就拿来;我要看书,你就买来;我写作业,你就陪伴……家中的日历为我而翻,家中的锅碗为我而忙,家中的一切都是为我……就如歌中所唱的“一切一切都是为了我”。想到这些,我眼前蒙上了一层水雾。
每当你打起呼噜,每当你端起茶瓶,每当你倚在床边,我总想为你唱支歌,可是我总又忘记。现在,我心里在唱“任世间愿我为何此爱只得你,承受我的狂或野。”父亲,也许你听不见,但我会认真唱完。夜,枕湿。拿什么来报答你?请允许我为你唱支歌,一首我早就想唱的歌——《单车》,为我亲爱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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