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踽踽独行在15号大街上,天空下着蒙蒙细雨,前方的路灯坏掉了,周围漆黑一片,只在远处传来一阵哄笑。“前方应该有家酒馆吧?”我裹紧了衣裳,快步向前走去。
啊,一座小屋里透出灯光,伴随着一些酒味“啊,真香啊!”我推门进去,这是一个有些旧的酒馆,大堂里排了六张木桌,配有几把木椅。左边靠窗的桌上围了七八个男女,一边喝酒,一边开着玩笑,哄笑声就是他们传出的。其他桌子都空着的,但最里边那个角落里隐约有个人,黑黢黢的,看不清模样。这时门边柜里的女老板招呼我了:“您来点啥呀,先生?”女老板生得白胖,声音也洪亮,一边还在算账,一边头也不抬地招呼我,我摸了一下我的口袋,吓,只有七块钱了,我六块钱递给了她,“你看这些钱能可以买点啥?”她一手接过钱瞥了一眼,又终于抬头打量了我一翻,然后还算客气地说:“您先坐着罢!”
我本是喜欢热闹的,想挤进那邦年轻人里去,可又不好明挤,只好在另一边靠窗的桌子坐下,刚一坐下,便感觉目光正好和那个角落里的人相对。我即刻把头转向窗外,望着窗外黑色的世界。过了一会儿,酒菜上来了,一瓶啤酒,一碟卤豆腐棒和几个锅贴。我已觉得很不错了,一面喝酒一面吃菜,一现竖着耳朵听那桌的人在谈论些什么。可是我听了半天,一句也没听明白,心里不断想着角落里的那个人。最后,我索性叫来那女老板,希望她帮我请那角落里那个人到这桌来同我喝两杯。
我又埋下头,自顾自地喝酒了。抬头再看时,桌上又多了一双筷子一碟菜,和一个须发齐整的老年男人。他刚一坐下来就像他乡遇故知般和我大声说话,仿佛想要盖过那桌人的声音。但我十分迷惘,我专心去听他讲了约五分钟,一句也没弄明白,但我又确定他是在讲中文,只是句法和用词和我的相去甚远。我顿感我邀他是个错误,我索性不去理他,听旁边的人在说什么。这次我差点吓得丢掉筷子:对他们的话,我遇到了同样的问题。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我感到我的脊柱有些发凉。我慌忙环顾四周,一切都没有变化,他们还在高谈阔论,女老板还在专心地算账,我约呆坐了两分钟,虽然周围很嘈杂,但我却像跌进了静谧的太空一般,行单影孤,无法预料将会有什么恐怖的事发生。
到最后,我猛地想到了女老板,她是惟一可和我沟通的!我立马从椅上翻下,几步蹿到柜台前,结巴地说:“这是怎么回事,你店里的都是些什么人?”她的回答却使我更加吃惊――她居然用一口极快语速的粤语说道着,当然也还是没有抬头。我虽不很懂粤语,却也大概知道一些,于是在“先是一怔”之后,听她足足讲了三分钟。最终我还是多少感觉到她的意思:仿佛是说这两拨人代表不同的时代,分别是哪与哪,……他们也说中文,不过讲中文的的方式不同。大概就是这意思,我也弄得云雾缭绕,实在是想不通,这邦人会“穿越时空”不成?我实在有敢再在这比龙门客栈还恐怖的酒馆呆下去了,我赶紧夺门而出。刚一出来,我就后悔了,里边纵是恐怖却也有灯有酒有人,而这大街上,黑灯瞎火,连我到底有没有在位移都是不能搞清楚的。不过既已出来,就还是裹紧衣裳,往前摸索吧。
我一路走一路想,这时候眼睛已基本丧失价值,只有任凭冥想来作寄托。啊,“不同的时代”,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找到了虫洞不成?但也不可能,未来人怎么会去那种寒碜地方?那老头呢?也不可能是古人,不然他早就为新伦理活进埋了。
那么……这又是为哪般呢?我不停地思忖着……思忖着……也许等到这黑暗褪去,我将走到路的尽头,走到15号街的尽头,前方会有一群和我一样的人,当然这两群人也还是存在,一群年轻,一群偏老,剩下我们这一群也不年轻也不老的中庸分子。世界将被宰割成三份,三种各自不同的时空,三种人,三种腔调,同种文字;三种思维,三种伦理,同一个广场。这听起来似乎可笑,可它却主宰了世界潮流:一层浊一层清一层不清不浊,就从沟通起我们似乎已是“第三类接触”。在这多维到谁也不清谁才是真正的耶稣时,看来我只有去给女老板那类精明有个性的人当学徒才会告别迷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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