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看海我都很陶醉,但又说不出什么具体的,因为每当我面向大海时,只有无边无际,只有浩浩汤汤,想继续窥视一点都不得。留在记忆中的只有一些对于海的抽象的印象。
第一次看海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只记得我是站在一个面向大海的类似堤坝的广场上。那时大概是在涨潮,浪是一个比一个大,一个比一个猛,他们连滚带爬的向我冲来,然后一头栽进堤坝,看不见了,你可别以为他们会就此退回,实际上这只是开始,过不了几秒,他们就踩着堤壁跳了起来,直冲云霄,然后泼在广场上,像是喷泉,更像是阵雨。广场上的孩子们都趴在栏杆上,等那浪一上来,就躲开,可谁有愿意真的躲到呢,都不是三步一回头,巴望着满身的海水吗?
那里的海就是一个跟我同龄的玩伴。
还有一次是面向巴厘岛的海。那被保护得好,天万里无云,海蔚蓝透亮。远远看去,你根本不知道哪是天哪是海,稍不留神你就会觉得是在天上坐船。这里的海水很清很澈,很柔很暖,无论游船行驶在哪,前后左右的鱼虾贝蟹,净水白沙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我面向大海,看到海底波浪状的细沙,是少女金黄弯曲的缕缕长发,海面的起伏缓和柔美,是少女棱角分明而又细腻的脸颊,浅浅荡起的海浪闪烁着点点光耀,是少女的明眸皓齿。
巴里岛的海是一个金发碧眼的美丽少女。
这大海真是神奇,有这么多的性格,像调皮的孩子,也像温婉的淑女。果真是这大海的神奇吗?面向大海,我思忖着答案。
后来我渐渐地懂得,这似乎不是大海的变化。
又一次面向大海,我想起海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他看到的海又是怎样的呢?应该是蔚蓝吧,映着天空才能让人这样欣喜啊;应该是碧绿吧,这色彩才吐露着春意啊;应该是日出的波光粼粼吧,温暖的和风旭日总让人看到盎然生机;应该是西下的绚丽多彩吧,赤黄青紫的艳色总让人想起百花的衣裙···
两个月后,海子又面朝大海,一浪拍起,他化作无色的水花,随着波涛,奔流而去。原来,他看到的是七月的大海。
面向大海,我思忖着结局。海子叙述的大海让我浮想翩翩,明明是春暖,明明是花开,但他面向大海,什么也没有。
我开始想,我们看到的大海真就那样不同?那样迥异?可大海只有一个。也许就是一样的海,但到了眼睛里,脑袋里,心里,就不同了。这不正是其所谓“一千个观众眼里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这大海本相同,但映入人的心里,便都不一样了。人是面镜子,但因为有了感情,有了思维,这镜子就不平了,像是各样的哈哈镜,照出的景物自然是不同——孩子面向的海滚起白花花的浪,他们玩耍嬉笑着,不正是两个顽童吗;少女面向的海浮着晶莹的细浪;她们轻声耳语,不正是一对闺蜜吗?
我渐渐地,渐渐地了解到,面向大海,看的就是另一个自己,一个更率真更直白的自己。真正神奇的是大海吗?不是。那是神奇的人心啊!
原来,每个人看到的大海都是自己的大海,而人之所以愿意而且喜欢面向大海,看海,就是因为在这别人看不到的海底有很多自己的故事。这深邃的大海,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不说。
面向大海,我看到自己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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