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荏苒,我离开一中已经三年有余了。我对它的愤懑与不屑早已被远离故乡的愁思所掩盖,在夜深人静时,我偶尔也会想起与它一起走过的日日夜夜。
一中对于我的家乡的意义是非凡的,作为一所百年名校,它承载了家乡人民昔日的荣耀与明日的希望,人们常常会为了一中高考的大捷而振奋鼓舞,因为它一项新的教学改革措施而津津乐道。
正是因为被捧为掌上明珠的日子过得太久了,一中的老师、学生往往都有一种优越感,学生们谈到县里其它的学校便是一脸的不屑,老师们大都飞扬跋扈,不思进取。这便是两年的初中生活里一中给我的感觉。它像一个老妇人,颐指气使,故作风雅,满身的珠光宝气依旧掩盖不住垂暮之年的苍老。
一中的老师仅从个人素养上看是完全比不上同升湖的老师的。记得那时我的语文老师是一个从乡下调上来的女老师,其性格暴烈如雷,在上课时稍不满意便大暴粗口,诸如“人模狗样,到厕所吃饭”等乡间野老的词汇屡见不鲜,甚至在我们班篮球赛打输时还会在班上大发雷霆。我实在不能忍受,便经常与她斗嘴,青春期的人总是叛逆的,久而久之,所有的科任老师与我都关系紧张,仿佛不是我死,就是他们亡。
一中的校园是很丑陋的。走在破旧的跑道上,满地都是漆黑的煤渣,篮球场上的篮筐懒洋洋地吊在一旁,在操场不远处,几栋残旧的教师宿舍突兀地伫立在校园,好像诉说着一中的破败。冬天时,树木枯死了许多,阵阵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萧瑟之中看不到一中的活力。我在这丑陋的校园里无所事事,与一群无聊的人嬉笑打骂,浑浑噩噩地走过了两年的光阴。
当我要转学时,我没有告诉任何同学,我几乎是带着快意,毫无留恋地离开了一中。
我时常在想,如果有人问我认为一中与同升湖哪个更好,我会怎么回答。如果是几年前,我会毫不犹豫的痛斥一中,对同升湖发表一片赞美之词。但人长大了,锐气也就消了,我反倒对以前的行为愧疚起来,那些少年不识愁滋味时所做的糗事 ,那些与老师们无谓的争吵,初中两年的蹉跎时光偶尔浮现在眼前,让人忍不住叹息。
自从离开一中以后,我便再也没有经过它的校门。即便我家与它仅仅只有百米之遥,即便我是如此迫切的想要找回那些在一中的朝朝夕夕。初三毕业时,我偷偷跑到校门旁,班上的教室里依稀传出一阵阵歌声,声音凄婉苍凉,回旋飘转,不久便看见久违的同学们簇拥着我并不熟识的老师走出校门,女同学梨花带雨,神色黯然,男同学们也沉浸在毕业的伤感里。回望着一中的校园,我在角落里徘徊,远望着这些渐渐陌生的面庞,他们远去的背影不知道承载了我多少的失落与辛酸。
去年寒假时,我收到了同学从网上发来的一张照片。那是张从一中教学楼上拍到的雪景。照片里一中银装素裹,古朴的教学楼在风霜中低吟着一中百年的兴衰,枯枝挂着晶莹的白雪,在残冬里蛰伏,几个穿着棉衣的学生在广场上踽踽前行,在一片银白色中格外显眼。我突然发觉一中如此陌生,我从来没有看到过它的美丽,从没感受过它的古朴庄重。我又想起了那个暴躁的语文老师,曾几何时,她对我说很欣赏我,甚至,很多科任老师都曾对我表达善意。少年荒唐,逝去的两年里带走的不仅是初中大部分光阴,还有我与一中的缘分与纠结。
如果说三年前的我在愤懑,三年中的我在忏悔,那么三年后的我更多的是在怀念,怀念荒诞的少年时代,怀念我与一中的前世今生,千言万语说不尽的话,也只能化作一阵苦笑,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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