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石磨早已长满了青苔,磨眼里塞满腐烂的杨树叶。它已经很老很老,我只能深深、深深地凝望它,怎么敢奢望它为我奉上一杯香醇的豆浆。
那是很久以前了,时光吹进我无忧无虑的年岁。每年的春节是孩子们最盼望的节日,他们盼望头上戴的绒花,盼望软糯甜腻的年糕;而我最盼望的却是和奶奶一起做豆浆,用石磨推出来的最原汁原味的豆浆。
磨豆浆的前一天晚上,奶奶会用筛子筛选出圆润饱满的大豆,然后把大豆泡在水里泡一整晚,浸泡的过程中也要不时地搅拌,第二天豆子软化到一定程度后便可用水冲洗几遍,把余水沥尽,然后倒进一个干净的盆子放上刚刚没过豆面的清水。
简单清洗过磨子后,就可以开始磨豆浆了,一根不长不短的木棍正好插进石磨的侧旁。“来,你来推,我放豆子。”说罢,奶奶已经把盛满豆子的盆端到了石磨上。“嗯嗯。”那可是我求之不得呢,一圈一圈,白油油的豆汁慢慢淌下,鼻腔里满是豆子的香气。
浅浅的阳光里,仿佛一切都静了下来。磨盘转得很慢,花猫斜靠在一旁眯着眼睛,枯死的葡萄藤缠在架子上。奶奶一边督促我一边用勺子加水加豆,豆子和水,什么样的比例,这应该都是有数的。一粒一粒泡胀的豆子,在石磨“吱呀吱呀”的转动中都化作了雪白的汁。
不一会儿,一大盆的豆都磨完了。奶奶用一块半圆形光木板把豆汁豆渣刮到放了滤布的桶里,再用水把石磨冲干净,使淡浆也流入桶里。
煮豆浆的时候最磨人。我总会搬一个小板凳安静的坐在大锅的一旁,满屋子水汽氤氲模糊了视线。渐渐地,豆子青涩的味道淡去,大锅内沸腾的豆花沫像要扑了出来。我兴奋地拿来碗和白砂糖,“奶奶,奶奶,豆浆好了。”这时,奶奶总会赶紧站在大锅前挡住我,“不行不行,还要再等一会儿。”那时,我并不知道豆浆还会有假沸的现象,它咕嘟咕嘟冒泡我就以为它已经煮好了。
等到豆花沫完全消失后,奶奶在我放好白砂糖的碗内小心翼翼的盛上满满一大勺豆浆,用勺子轻轻搅动使糖溶化。我迫不及待的趴在碗边轻呷一口,霎那间浓郁的豆香缱绻在齿间舌尖,丝滑香甜,回味无穷,满满的幸福感洋溢在心间……
现在,奶奶早就操劳不动,我也喝不到那样豆浆。卖豆浆的小店,虽然冒着的热气,但那淡淡颜色的豆浆喝起来总是陌生,稀薄,难以下咽的。早晨,妈妈用豆浆机磨出来新鲜的豆浆却总也没有那样的,熟悉的味蕾记忆。
在一次又一次的记忆反刍中,“许多陷在记忆深处被遗忘的往事,借着味蕾会再度苏醒”。
我也相信,味蕾上的记忆最顽固,无论你远赴他乡,功成名就,总有一种味道寄托着你细腻的情感。
怀念那石磨转动的时光,关于老石磨的一切,慢慢沉淀在我的时光隧道,随着流年流经心海,从来不曾忘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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